昏黄的灯光下,狭窄卫生间镜中映出一张精心修饰的脸。

白紊凝沉默地端详着自己——披肩白发衬得妆容恰到好处,唇釉泛着晶莹光泽,指尖的淡粉甲油与丝袜下光滑的双腿无一不经过细心打理。

她如同检验精密仪器般逐一确认五官的比例、眼眸的色泽、发丝的光晕,乃至胸线的弧度。

良久,一声轻叹逸出唇间:“最近熬夜,状态确实差了……”

她突然手忙脚乱地翻开化妆包,对着镜子重新补妆。

胭脂轻扫双颊,添了几分娇媚;艳色唇膏点缀,更显饱满诱人。

接着她褪下连衣裙,在锁骨与胸线之间轻刷茶色眼影——这是她偶然学到的错觉技巧,能勾勒出更动人的曲线。

做完这一切,她深呼吸数次,试图压下胸腔里鼓动的不安。

可当她的目光再度撞上门外书桌前那个专注的身影时,脚步仍不由得迟疑。

她靠在门板上,恍惚间自问:明明只是来探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真的……什么都可以做吗?”夏洛特又问了一次,声音里带着确认的意味。

细若蚊蝇的回应从白紊凝唇间逸出。

她强忍羞赧,伸手拉高连衣裙领口,将滑落的肩带仔细掩好:“嗯。”

“那你坐书桌那边吧。”夏洛特说着,语气略显疲惫,“这几天事情堆得太多,不处理完总觉得焦虑。”

“欸?不是去床上吗?”

“床?”夏洛特怔了怔,略显困惑,“坐着写比较舒服吧。”

“可、可我从来没那样试过……”

“没关系,我把我之前写的样本给你参考,你照着摹仿就行。”

“——蛤?”

白紊凝彻底愣住了。

一直以为你是第一次,结果你不仅经验丰富,甚至还留有记录?夏洛克·福尔摩斯,我看错你了!

她连做几个深呼吸,眉头蹙紧又松开,最终低声嗫嚅:“我先准备一下……这种事,总不能太草率……”

没等对方回应,她拎起手提包疾步躲进卫生间。

而此刻的夏洛特已安然坐在椅中,从书包里掏出一叠纸张,忍不住嘀咕:

“那个卡罗尔,非要逼人每天写又臭又长的囚犯日志……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可不交又怕被找麻烦。

拖延了好几天,今天必须赶工了。她将纸笔铺开,静待帮手归来。

当白紊凝终于从卫生间走出时,夏洛特闻声回头,顿时愣住:

“白警官,你这是……?”

“唔……”

白紊凝眼神飘忽,声音微弱,“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非常醒目……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夏洛特斟酌语句,“应该说,化妆很精致,但场合好像不太合适……”

“客套话就免了。”

白紊凝脸上镇定,心里早已乱成一片。

极端羞窘之下,她几乎像闹脾气般低声嘟囔:“可、可是这样真的行吗?万一被人发现……”

“你说得对,是我想得不周到。”

夏洛特点头认同,“还是我自己来吧,连累你被老师发现就糟了。”

“自己来?你怎么自己来?”

“用手写啊,不然呢?”

白紊凝嘴角轻轻一抽:“那样……不会太辛苦吗?”

“没办法呀,学生的宿命就是如此,逃不掉的。”

她咬住涂得嫣红的下唇,突然鼓起勇气:“还是我来帮你!”

夏洛特笑了:“也好,你来。”

可当白紊凝走近,却看见对方抽出几张空白纸页,说道:

“日志内容其实每天大同小异,只是表述方式不同。麻烦你模仿我的字迹帮我补完吧。”

…………

老娘裤子都脱了一半,你居然叫我帮你写报告?!

时钟滴答作响,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成为房间里唯一的节奏。

晚风从敞开的窗户涌入,偶尔掺入远处卡车的引擎轰鸣。

天幕上零星闪烁着几颗朦胧的星子,明灭不定,如同窥探人间的眼。

“简直比查案还累……”

白紊凝丢下笔,揉着发酸的手腕和肩膀,扭头幽幽瞪了夏洛特一眼:“笨蛋!”

夏洛特也停笔瞥了眼时间——竟然已是晚上九点多。

从黄昏到此刻,近三个小时她们相对而坐,埋头苦写。

长时间维持端正坐姿,弄得全身肌肉僵硬酸痛。但成果显著,报告已完成大半。

“辛苦你了,白警官。”夏洛特起身伸展身体。

白紊凝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随后拎起包推门而出。

门外夜色浓重,她却没有回头。

…………

三年后,深水城,灵武总所。

“我可以答应,但你必须先救人!”楚天秋毫不犹豫地答道。

他心中自有盘算:就算真遇到什么危险,凭借自己的速度,跑总跑得掉。这一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神婆闻言,却只是淡淡一嗤:

“这有何难?你们凡世中人,总爱提防这个、怀疑那个,半点信任也无。”

她并未拖延,不知从何处唤来一位有车的信徒。

一行人带上楚天秋那辆自行车,风驰电掣般赶回西区小院。

楚倩正守在屋内,一抬头却见楚天秋带了个陌生女人回来,顿时一怔,眼神中掠过一丝错愕与猜测。可她很快发现楚天秋神色凝重,径直引那妇人走向东武床前,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女人,是他请来的医生。

神婆俯身检视东武伤势,片刻后直起身,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人,我能救。但他的觉醒能力……会彻底消失。”

“消失?”楚天秋心头一紧,脱口反问。

“不错。从此与常人无异。”

神婆目光如古井无波,淡淡道,“救,还是不救?快些决定,我的时间不多。”

楚天秋深吸一口气,转身与姑妈低声商议。

二人皆明白,继续拖下去,东武只会多受折磨。即便将来楚天秋能学会炼制治疗元箓,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

更何况,一个躺在床上的觉醒者,能力再强,又有何用?

忽然间,楚天秋想起在黑暗总部遇见的里昂说过的话。

作为灵武者的家属,其实远比灵武者本身更幸福。

普通人不必亲临战场与虫族搏杀,也不必卷入帮派之间的血腥冲突。

他们虽无力量,却可受灵武者的庇护,生活反而安稳。

而超能力者,无论是觉醒还是修炼,若要变强,就必须不断厮杀、时刻徘徊于生死边缘。

若不为变强,修炼又有何意义?倒不如做个普通人,安然度日。

楚天秋眼神逐渐坚定。

他望向姑妈,见她亦是微微点头,心中已有决断。

只要他足够强大,只要他的势力不断扩大,身边的人就能安全无虞,甚至重回那个阳光尚存时代的宁静生活。

既然如此,又何必执意让亲人冒险修炼?

活着的方式不止一种。

受他庇护,作为普通人,或许反而更幸福。

“请开始吧。”

楚天秋转向神婆,语气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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