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强烈的格格不入感让陈默停下脚步。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种集体协作的亢奋里,只有他像个游离在外的幽灵。回家?这个念头变得无比清晰,也无比诱人。
走!立刻走!他对自己说,关我屁事!他们爱怎么搞怎么搞!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溜走的瞬间,一个更现实、更烦人的念头像苍蝇一样嗡嗡地钻进他脑子里:
就这么走了,等文化祭结束,这帮人肯定会在背后嚼舌根。“陈默那家伙一点忙都不帮,自私鬼!”“白占着我们班的名额!”
他仿佛已经听到了那些窃窃私语和鄙夷的眼神。虽然他不怕这些现充,甚至可以用“精神病”和“暴力”威胁让他们闭嘴,但……
麻烦!像蚊子一样!拍死一只还有一群!嗡嗡嗡的烦死人!陈默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与其被他们在背后当谈资,像狗一样追着吠,不如一次性堵住他们的嘴?做完拉倒,省得以后聒噪!
这个念头带着强烈的功利性和不情愿,但似乎是最省事的解决方案。他想起自己曾恶毒地诅咒他们“生生世世转世投胎都是粪便”,现在却要为了不被“粪便”骚扰而主动凑上去,真是莫大的讽刺。
妈的!就当是为了以后耳根清净!陈默一咬牙,硬生生刹住了逃离的脚步,带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悲壮,转身又走回了高一(3)班。
他像个闯入者一样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的人群。翔太正和女朋友一个外班的女生,也来帮忙了,亲密地一起扶着背景板,高桥正娇笑着把剪好的纸花递给旁边的男生,没人注意到他,更没人给他分配任务。他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道具。
呵,果然。陈默心里冷笑,只管自己做得开心,还带男女朋友一起来玩过家家。等忙完了,看到角落里还有个没动的,就开始戳脊梁骨了。一群双标的粪便!
他强压下扭头就走的冲动,目光在教室里逡巡,寻找一个看起来最不需要交流、最不需要协作、最能让他“一次性解决麻烦”的活儿。
他的视线定格在一个刚从外面进来的男生身上。那男生怀里抱着一大卷色彩鲜艳的硬卡纸,正费力地往女生们聚集的剪纸区走。
机会!
陈默几步上前,拦住了那个男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生硬:“喂,这个拿去哪?做什么用的?”
男生被突然出现的陈默吓了一跳,看清是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和不易察觉的警惕。他抱着纸卷,回答道:“哦,这个啊,是做装饰用的剪纸花样,要剪成咖啡杯、音符或者玫瑰的形状,贴在背景板和窗户上。”
剪纸?花样?听起来好像不需要跟人说话?陈默眼睛一亮,立刻说:“这个交给我吧。” 他伸手就去接那卷沉重的卡纸。
男生下意识地抱紧了纸卷,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啊?这个其实不用麻烦陈默同学啦。高桥她们几个女生在做这个,她们比较能干活,手也勤快。我们男生,在旁边帮忙打打下手,或者等她们剪好负责贴上去就行了。”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这种活,你行吗?别帮倒忙。
陈默被这隐含的质疑噎了一下,心里不爽,但为了“一次性解决麻烦”的大计,他忍了。他梗着脖子,用一种“我很无聊我很想帮忙”的别扭语气坚持道:“没关系。我在旁边看着也无聊。给我吧,我能做。” 他甚至试图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但效果可能更像面部抽搐。
男生看着陈默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又想起关于这位爷的“光辉事迹”,心里有点发毛。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卷沉重的卡纸塞给了陈默:“那……那行吧,麻烦你了陈默同学。花样模板在那边桌子上,照着剪就行。” 说完,赶紧溜走去搬其他东西了,仿佛陈默手里抱的是炸药包。
陈默抱着那卷卡纸,走到教室角落里一张稍微空点的桌子旁。他把卡纸“咚”地一声放下,震得桌上的剪刀和铅笔都跳了一下。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拿起一张印着复杂玫瑰图案的模板,又抄起剪刀。
不就是剪纸吗?他内心不屑,能有多难?总比去端盘子或者穿那可笑的执事服强!
他笨拙地开始沿着模板的线条下剪子。硬卡纸有点韧,剪起来并不轻松。一开始剪得歪歪扭扭,花瓣边缘像狗啃的。他皱紧眉头,耐着性子,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渐渐地,手似乎稳了一些,剪出来的线条也顺畅了一点。他完全沉浸在了“咔嚓咔嚓”的剪纸声中,暂时屏蔽了周围的喧嚣。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下剪子时那种带着点狠劲的专注,让剪出来的玫瑰花瓣边缘都透着一股奇异的、略带凌厉的张力,和旁边女生们剪出来的那种圆润柔美的风格截然不同。
剪了大概四五朵形态各异的纸玫瑰,陈默感觉脖子有点酸,抬起头想活动一下。
这一抬头,差点把他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
不知何时,两个女生——正是高桥美咲和她的一个闺蜜——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桌子旁边!两人都微微弯着腰,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以及他桌上那几朵略显狂野的纸玫瑰!
陈默瞬间僵住,手里还捏着剪刀和剪了一半的玫瑰,感觉自己像正在作案时被当场抓获的小偷。
高桥似乎没注意到陈默的僵硬,她拿起桌上陈默最早剪的那朵边缘像锯齿的玫瑰,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了非常真实的惊讶表情:“哇!陈默同学,这是你剪的?好……好特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