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尔芙望着眼前的白曦，只觉得鼻尖一阵酸酸的。
十五年。
她与母亲整整努力了十五年的时间，倾尽了大半教会的财力物力，她才得以站在这里再见那日思夜想的少女一面。
现在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在她面前，她简直就想向过去那样扑到对方怀里，抱住她委屈的大哭一场，倾听少女孤身一人在另一个世界的种种辛酸。
与此同时，白曦才伸出去的手却是在闻言之后一愣，悬在了半空中。
“快跑？我们要逃去哪里？”
“当然是回去艾尔呀！多亏了小白，没了那个小不点的魔族就像一盘散沙，很快就被咱们消灭殆尽啦。现在王城那里，到处都立着小白你的雕像。”
柯尔芙的话语逐渐激动。
“王国的大骑士长一直空缺着，就等着小白你回去继任呢。还有咱们之前住的那个庄园，每天都让人在打扫的说……总之，趁着那个魔头没注意，咱们快跑吧。”
“芙芙……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白曦将手从柯尔芙的手心中抽出，望着眉飞色舞描述着美好愿景的少女，脸色有了些微妙的不悦。
听闻那个世界的人们因为她的“牺牲”而过的不错时，白曦还是有几分欣慰的。但要说到什么大骑士长，什么立雕像，那她可就不乐意了。
男儿志在四方，前提是她得先从夜璃那里找到变回男儿的方法啊……
相比背井离乡当所有人崇拜的英雄什么的，她果然还是更愿意在熟悉的故乡当一个普通人呀。
不过柯尔芙似乎并未多注意眼前少女脸上的阴霾，一把拽住了白曦的手。
“没关系的，我知道那个魔头绝对对你做了些什么，不想让你离开对吧……没关系的，不管那个小不点使什么手段，我发誓，绝对不会让那个魔头动你一根指头的！”
想来也是，失去力量的勇者若是落到生性好色**的魔族手上，结局恐怕并不会太好吧——
先是满眼屈辱惊恐，被那该死的小不点按在床上肆意蹂躏折磨与宣泄，一次次的反抗只能化作魔头无止境兴致的催化剂，最终在无能为力的悲愤中受尽凌辱，在那日复一日的亵渎所引发的快感和背德的深渊中越陷越深，最终成了只知无度索取与迎合的奴隶……
但还好，那些都还没有成真，一切都还来得及的！
想到这里，柯尔芙捏紧拳头，抬起头，眼神坚毅。
只是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听到这话，白曦脸上却是没有半点苦尽甘来的救赎感与兴奋，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沾在身上的灰尘：
“说完了？我们能走了么？”
柯尔芙顿时两眼放光。
“嗯嗯，只要稍微准备一下就可以了，很快的。不过，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比较好……”
“呃……芙芙，你好像误会了些什么呢。”
白曦轻轻摇头，打断了柯尔芙的言语：“我是指，闹完了咱们就该回去吃饭了……真是的，这么一折腾都把我搞得有些饿了的说。”
言语间，又四下望了望，视线锁定在天台那扇有些积灰的大铁门上。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恐怕还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处在水深火热中，把自己当作什么穿越世界而来的救美英雄之类的。
唉……这孩子，还是有些幼稚呢。
“我……是在胡闹么？”
柯尔芙有些不可置信地缓缓抬头，却是忽然发觉，自己心目中的那个白月光，那位温柔善良的大姐姐，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竟是多了一丝嫌弃。
看着她轻轻拨开自己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天台大门，俨然真要独自回去重投魔王怀抱，柯尔芙忽然感觉，自己的天真的塌了。
“小白！”
她连忙往前走几步，赶上白曦离去的背影，死死拽住她的衣角。
“小白，你清醒一点啊！艾尔才是我们的家，我是来救你回去的呀！你，你一定是被那个混蛋好色魔王给洗脑了！”
“轻一点好么，衣服挺贵的来着。”
“我们一起去看花海好么？还记得么，我们那时的约定！现在的魔王城外，到处都开满了小白最喜欢的茉莉花呢……”
“唉，得快些了，小不点还在等我们吃饭呢。”
“你说过要来看我的加冕典礼的……母亲她决定了，等我回去就准备将教皇之位传于我的……我们可以一起把那些悲伤痛苦的过往忘掉的！我会给你一个幸福的未来！”
柯尔芙半跪在地上，双手牢牢扒住白曦的衣角，撕心裂肺，滔滔不绝的讲着，满脸的含情脉脉，情真意切。
“幸福的未来么……唉——”
白曦轻声念了遍柯尔芙的言语，自嘲一笑。
若是那时大家齐心协力杀掉魔王，说不定还能有个好聚好散的感人离别……现在，到头来好不容易回到地球，却要抱着什么为她好的名义带她回去。
她们，从来就不知道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真是会虚情假意呢。”
“想当一个世界的英雄是你的自由，那么就请便吧。”
“可小白你呢……我们勇者小队，就是以你为核心才会存在的呀——”
“魔王已经不存在了，勇者自然也没有存在的意义，所以我亲手把它结束掉了……到现在还执着于过去，真难看。”
“你也差不多该忘记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忘记呢……我们以前明明相处的这么好……大家每天都快乐的聚在一起，现在却各奔东西，七零八落，这不是太奇怪了嘛？”
“求你了……我想让你回来，让小队重新开始……”
柯尔芙恳求地拽住白曦的手腕，但她却是隐隐有了些恼，丝毫不为所动。
“勇者小队已经毁了。”
白曦平静道：“绝不可能再复活了。”
“没有……还没有毁！明明我，我也一直为了找回小白的事情，努力着！”
“从来没有人那么拜托过你。”
白曦伸手向下一履，将柯尔芙那双白皙的手从衣角推下，转身就向大门走去：“这是最后的警告了，以后不要再和我扯上关系了。”
“……等等！不要走！”
柯尔芙没有半点犹豫，如影随形地跟上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要我怎么做，你才愿意回来？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做……么？”
白曦微微转身，好看的眉眼也因为不解与淡漠而微微扭曲：“你是抱着多大的觉悟说出这种话的。”
“你不过是个才成年的女孩，有办法背负其他人的人生么？”
“我……”
柯尔芙垂下头。
“‘什么都能做’就是这么沉重的话，做不来的话就不要轻易说出口。”
“你这个人，满脑子都只想到自己呢。”
语毕，白曦就头也不回地推开铁门，消失在楼道的尽头。
独留一个瘫坐在天台上的柯尔芙，望着她的背影，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