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场的包厢里，就算云子明不在场，某个圈子里的人依然可以玩得风生水起，也依然不缺彼此吹捧的话题。
今天已经周四了，云子明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游戏，以及做噩梦。因为程之玉这些日子比较特殊，他也不好意思晚上邀约玩游戏。
“阿明，明天晚上，希尔顿大酒店，和黄大师见面。”电话里，父亲云重河的声音有些疲惫，“闽南孤林寺主持也回话了，你今年犯太岁，容易招惹小人，出意外……”
云子明深呼一口气，微微一笑：“他没有向你兜售什么辟邪祈福的东西吧，现在的和尚都做这门生意。”
“没有，只是给了个避灾转运的提示。”云重河顿了下，语气开始有些怪异了，“他说，你孤身行难，最好找个蛇年出生的女子为侣……”
云子明愣了下，将信将疑，忍不住打开手机免提，然后在电脑上开始查询所谓的运势信息。
“我已经托朋友四处打听打听，看哪家有蛇年出生的女娃，不过暂时不急，听听黄大师怎么说……明天到公司来吧。”
通话结束，云子明越发觉得世界荒唐起来。
屏幕上，清晰写着，虎年的男性，不适合和蛇年的女性结合。简单说，虎男蛇女没有好缘分，甚至巳寅相害，还会彼此产生许多不必要的伤害。
奇怪，闽南孤林寺主持普通人也许不了解，但在上流圈子里，名气很大，难道他不知道这些吗，为什么偏偏认为自己需要和属蛇的女的在一起？
属蛇的女性，今年是本命年，也就是说，适合自己的，应该是24岁……
「云先生，你相信命吗？去年我妈妈在普陀山游玩时，帮我求了一签，说我本命年会有一次血光之灾，没想到果然应验了，很有趣……」
突然，云子明的脑海里，出现了半个多月前，和程之玉第一次见面时的，对方无意中说出的话。
闽南孤林寺主持的意思，是和属蛇的女人在一起，就能辟邪免灾吗……一丝奇妙的热感开始在心口蔓延，云子明呼地一下站了起来。
窗外，一连串的轰隆雷声响彻天地，倾盆大雨瞬间笼罩东海，将多日的高温狠狠摁下。
……
……
今天程之玉双喜临门，一喜是大姨妈快要消退了，二喜是大学的班长萧茼来东海了，并且今天和周岳一起，到自己家做客。
萧茼是浙西人，毕业后成功考入当地政府政务中心，成为一名公务员，从小到大堪称顺风顺水。现在，萧茼参加单位组织的青年人才培训，又来到了曾经就学的东海。
周岳也很开心，因为他在公司的职级又提升了，月薪暴增到每月一万八，虽然互联网经济的火热期早就过了，但对于才24岁的他而言，这份收入已经足够傲视大多数同龄人。
为了招待老同学，程之玉下班后在家弄起了火锅，外面是瓢泼的大雨，家里开着空调吃着火锅，格外惬意。
“……真没想到，你居然出了车祸，如果不是我来东海找周岳，还不知道这个事。”餐桌边，萧茼很是惊讶。
“嘿嘿，何止，我姐当时的脑子都晃成浆糊了，醒来还把自己当男生，直接把另一个车祸受害者给打了！”程之月认识萧茼，自然口无遮拦，“我老妈当时差点送她去精神病院！”
“啊？！”萧茼一愣，再看看周岳，见对方忍俊不禁，直接笑惨，“快告诉我，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当时怎么想的？当然是发现蛋没了，天都塌了……妈妈的，程之月，你是故意的……程之玉直接狠狠瞪了一眼妹妹。
火锅的红色汤水在翻腾，学生时代的趣事不断被翻出，走上社会的三人在程之月的插科打诨下，越发气氛融洽。
不过，对于程之玉来说，凡是涉及到自己的所谓大学往事，都篡改得面目全非，很难有真正的情绪投入，还不得不小心维持现在的人设——走进男洗手间或是在他人面前说出不合适的话，是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至于周岳谈了个女朋友又很快被甩的话题，知情的同学之间也不去提及。
“对了，月月，你考上复旦数学系了是吧？”酒过三巡，萧茼摸出了手机，“来，数学小天才看看，这个UP主说得有没有道理。”
几个人的脑袋都偏了过去，然后程家姐妹俩面面相觑——萧茼的手机屏幕上，正是少女娲的一篇专栏文集，奇葩的数学模型，用NS方程里的流速场概念，把音乐当做一种抽象流动体在描述。
“写得挺好的，很有水平，学术水平很高，很有前途！”程之月看了眼自家傻大姐那欲言又止的表情，笑嘻嘻，先把自己夸上了。
“这些真心看不懂，不过音乐确实做的牛掰，那女的弹奏水平也是一流！我旁边工位那个傻叉，每天都在循环放，连耳机都不带，直接把我听毛了。”
周岳也在一边添油加醋，程之玉越发尴尬，程之月越发得意。
“叮咚——！”
门铃响了，房间里吃火锅的四个人，同时扭头看去。
“云子明……”
门开了，被雨水打湿大半身的云子明，正静静地站在门外。程之玉愣住了，再回头看看屋内的同学，不知道该说什么。
屋内，餐桌上水汽缭绕，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食材和饮料，火锅翻腾，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毫无防备的笑容，气氛温馨。
一种名为羡慕的思绪，忽然拥堵了心房，云子明默默看了几眼，身体后退半步：“对不起，我刚才手机不小心摔烂了，没法提前给你打电话……你家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云……”电梯的门合拢，程之玉才挤出了一个字。
“不错啊，很帅！你男朋友？”萧茼走到门口，一脸神秘，“怎么认识的？”
“呃，普通朋友，普通朋友……”程之玉撇撇嘴，只能敷衍。
“哈，就是他，车祸时一起倒霉的那个男的，我姐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揍他！”餐桌边，程之月已经笑疯了。
“哦，那就不普通了，算是患难之交，还是不打不相识？”萧茼别看长得甜甜的，性格温和，八卦水平也不差，“明明冒着雨来找你，就这样又把人家送走，哼哼，欲盖弥彰！”
不是，我怎么知道他晚饭的时候会突然跑过来，还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嘶，好像越来越搞不懂他了，这特么是个什么人物，行为完全无迹可寻！
程之玉发现自己解释不对，不解释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