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功的火药试爆听起来像是敲大鼓,虽然很吵但多少可以理解,不会让人大惊小怪。
而成功的火药试爆堪称平地惊雷,就算是在城内其他地方,丞相府都得派人瞅瞅,更别说发生巨响的是皇宫了。
“师尊!现在怎么办?要是母后他们撞进来……”
刘禅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扭头看向诸葛桉。他自己和这位师尊此刻的样子,简直和从灶膛里爬出来的灰老鼠没什么两样。衣袍上、脸上、头发上,到处都是黑灰色的粉末,还沾着之前反应不完全留下的黄褐色污渍。
要是被吴太后和蒋琬他们看见两人这副尊容,别说“仙法神迹”,不被当成妖邪直接拿下就算不错了。诸葛桉清冷御姐的人设也要完蛋了。
社会性死亡说是。
“陛下莫慌。”
诸葛桉压低声音,挺起胸膛,压住心中的羞愧,显得胸有成竹。
“师尊?”
“这,有没有其他路,可以绕开外面的人?”
刘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神色。
“有!我常和黄皓在这玩捉迷藏,我知道后门,而且能偷偷绕到我的寝宫!”
诸葛桉面露喜色,轻咳一声,冲着黄皓喊:
“告诉外头的人,说先前的巨响是丞相施展仙法造成的。让他们稍安勿躁,等我消息,片刻后升堂议事。”
刘禅看着诸葛桉镇定自若地发出号令,刚才还因为爆炸而砰砰直跳的心也安定了下来。他转过身,对跪倒在地上、魂还没附体的黄皓低喝一声。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师尊的话吗?快去办!”
“奴……奴才这就去!”
黄皓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拔腿就往殿外跑。
院外的嘈杂声渐渐平息,被重新建立起来的秩序所取代。刘禅猫着腰,拉着诸葛桉的手腕,轻车熟路地绕过倒塌的院墙,穿过一个布满杂草的月洞门,来到偏殿的后方。一扇不起眼的、漆皮剥落的小门出现在眼前。
他用力一推,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门开了。
两人迅速闪身出去,背后传来由远及近的呼喊声。
“快,这边!”
刘禅带着诸葛桉,钻进了一片茂密的竹林。七拐八绕,溜进一条长满了青苔的狭窄夹道里。
很快,就到了刘禅的寝宫。
刘禅气喘吁吁地推开自己寝宫厚重的殿门。一进入殿内,脱离了外面那些窥探的视线,诸葛桉立刻松开了被刘禅一直抓着的手。
刘禅的寝宫比她想象的要简朴许多,除了些必要的陈设,并无多余的奢华装饰。
“师尊……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诸葛桉打量了一下自己,又看了看身旁的刘禅,两人都像是刚从煤堆里爬出来,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满身的烟尘和汗水混在一起,黏糊糊的。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先洗干净换衣服!要不然这副德行,等会儿你怎么去见你母后和那些大臣?”
“嗯嗯……朕……朕这就让人准备!”
刘禅连连点头,脸颊又有些发烫,不知道是因为奔跑还是别的什么。他连忙转身去吩咐宫人准备浴具,不敢再多看。
没过多久,几名宫女手脚麻利地抬进来两个巨大的木制浴桶,一个放在雕着鸳鸯戏水图样的落地屏风后,另一个则放在寝殿外间。热水注入桶中,腾起阵阵白色的水汽,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皂角和花瓣混合的清香。
诸葛桉解着自己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的裙衫衣带,只觉得身上每一寸皮肤都粘腻得难受。她实在不想再碰这套满是尘土的衣服。她对着一名准备退下的宫女说道:
“去我寝宫,把我那套蓝色的常服拿过来,快些。”
她走向屏风,手指勾住腰间的系带,用力一扯,那件薄纱外衫便顺着圆润的肩头滑落,堆积在脚踝。接着,是内里的齐胸襦裙,水蓝色的上襦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着胸前那两团饱满的起伏,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
怀念白瓷浴缸,怀念沐浴露。
站在屏风后,白皙细腻的肌肤在水汽氤氲中泛着诱人的光泽。诸葛桉解开身上的最后一道束缚,将柔软的身体缓缓沉入温热的水中。
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温热的水流包裹住每一寸肌肤,驱散了之前的疲惫和粘腻感。她舒服地喟叹了一声,靠在浴桶的边缘,修长的双腿在水中交叠,唇边哼起一段不成调的旋律。
水声哗啦啦地响着,带着某种规律的节奏。
屏风之外,刘禅原本正低着头,闭着眼,用木勺舀起水冲洗着自己身上的尘土。他的耳朵动了动。那阵衣料摩擦的声音,丝带解开的细响,以及最后,那赤裸的身体滑入水中时发出的“哗啦”声响,清晰地传入他耳中,让他脑子里轰的一声。
有点,想看...
刘禅知道,这屏风不厚,若是自己稍微往上扑点水,立刻就会变透明。自己稍微一抬手,一转头,绝色美景就能收入眼中。
他心里头,另一个声音也在拼命地呼喊。
这种事情,不行。
那是相父诸葛亮大人啊!就算变白了、胸变大了...那也是相母,是老爹给自己指定的监护人,是长辈。
不能看,连想要看的想法都不能有,否则就是不孝。
少年人猛地把整个脑袋都浸入了水中,一连串气泡从水面咕嘟咕嘟地冒了上来。
显然,他。
哗啦啦的水声停止,随之而来的是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刘禅还沉浸在刚才被温热的水包裹住的舒适感中,脸颊被蒸汽蒸得微微发红,用手里的软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上身的皮肤。
咚、咚、咚!
“陛下!大事不好了!”
寝殿那扇厚重的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捶响,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慌和急促。刘禅吓得手里的布巾都掉进了水里。他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擦干身体,捞起一旁架子上的常服就往身上套。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他心里嘀咕着,系上腰带,快步走到殿门前,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那个来报信的小太监脸色煞白,见到刘禅便直接跪了下去,说话都在发颤。
“陛下!方才…方才的巨响…惊动了太后和蒋长史!太后正和蒋长史带着人往…往这边赶呢!说是要亲自来您寝宫看看才放心!”
刘禅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
母后和蒋琬要过来?就在这会儿?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那面隔开了内外间的落地屏风。屏风后,诸葛桉的身影若隐若现,空气里还残留着沐浴后带着水汽的香气。他派去取衣服的宫女,因为刚才的混乱,现在都还没回来。
诸葛桉现在身上什么也没穿啊!
一股凉气从刘禅的脚底板直窜天灵盖,他猛地转身,撞开还在汇报情况的小太监,冲回殿内。
“相母,蒋长史和太后要来这啊!”
屏风后传来轻微的响动,接着,诸葛桉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
“别慌。”
“给我找件衣服,如果没有女装的话,找找有没有尺码大的男装。”
“好!”
刘禅应道。
屏风后,诸葛桉的表情却不如声音那般冷静。
孤男寡女衣衫不整共处一室,这要被别人知道,那就是社死中的社死。
赶紧擦干自己的身体,诸葛桉的视线四处乱转。
用脚想,都知道刘禅一个大男人的寝宫里不会有女装,16岁小孩的衣服自己也绝对穿不上。
诸葛桉试图寻找自己刚刚换下来的衣服,悲哀的发现,宫女把它们已经拿出去洗了。
唉你说这人,这蒋琬这吴太后,为什么就不能听自己安排呢?
现在好了。
诸葛桉心想实在不行自己就找个地方躲着,让刘禅把外面人糊弄走先。
“相母,我找到衣服了。”
刘禅的声音激动地响起。
“有衣服?”
诸葛桉一楞,甚至忘记纠正刘禅对自己的称呼——她真的不喜欢被称作人母,太怪了,真的。
刘禅捧着一身红白相间的宫装,小心翼翼送到屏风旁边。
“师尊,这件。”
音未落,那件衣物已经被一只白皙的手接了过去,消失在屏风之后。
片刻后,一身端庄宫装的诸葛桉出现在他眼前。
外衫素白,袖口与领缘皆以朱红镶边,雪纱般的薄袖垂落,随步伐轻轻摇曳,仿佛笼着一层星光。衣襟间的暗纹绣成火焰般的流纹,与内里殷红的长裙相映成辉。腰间素带束紧,勾勒出纤腰,坠着玉佩与流苏,步动时叮当作响。
不施粉黛的清冷面容上,被水汽氤氲过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微湿的长发被诸葛桉轻轻挽起,只用一支简单的玉簪固定着。
衣服完美地贴合着她的身形,将那玲珑有致的曲线包裹得分毫毕现。但奇怪的是,明明是如此凸显身材的衣物,穿在她的身上,却丝毫不见妖娆,反而有一种雍容端庄、令人不自觉想要亲近信赖的母性光辉。
刘禅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竟看得痴了。脑海里关于“母亲”这个词所有的模糊想象,在这一刻,都找到了一个清晰而具体的投影。
丞相,是可以做我母亲的女人啊...
他心说。
这身衣服是他死去生母——昭烈皇后甘夫人的遗物。
他一直好好保存着打算留个念想,没成想......
殿外的脚步声已经停在了门口,蒋琬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臣蒋琬,奉太后懿旨前来护驾!敢问殿内情况如何?”
“去开门。”
诸葛桉走到刘禅身旁,轻轻推了他一下。刘禅如梦初醒,慌忙理了理自己的衣冠,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拉开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