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吗……？”

在影子的指引下，塞琳娜发现了一处被秽鬼包围的岩壁。虽然微弱，但里面传来了活人的气息。

将影子们全部呼唤回来后，塞琳娜一指前方的污秽大军，它们便手着影刃，冲入其中屠杀。

秽鬼们虽然有所抵抗，但没有能力厘清来者是何物，三两下便被尽数切做碎块。

此处没有了哀嚎声，终于恢复寂静。

清除出空地后，影子们全部沉入地下待命，塞琳娜走出，来到洞口。

洞口同样被秽鬼盘踞着，宛如一滩烂泥般撑大和膨胀，卡在狭窄的岩峰之间。但多亏这只秽鬼的存在，里面的人才得以保全吧。

“啊……啊……啊……”

那秽鬼见了塞琳娜，嘴里发出臃肿的叫喊声，烂泥一样的身体也开始蠕动和挣扎。

但它无法动弹。

“【哥哥】。”

影刃插入其躯壳，但不论如何攻击，对方都像是毫无反应一般，只是不断地哀嚎和呻吟着，向塞琳娜的方向伸出短短的手。

它的眼球在体内翻滚旋转。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家伙没有敌意。但秽鬼不可能有意识，也不可能会放过人类。

偶尔会有一些怨念强烈的秽鬼，死后会化作难以处理的形态……最好的办法是将其永远囚禁起来，或是让【圣女】将其净化。

虽然做不到相同的事情，但塞琳娜也有着自己的方法。

她将手贴在了秽鬼的身上，污秽顺着手臂，逐渐汇入塞琳娜的体内。

“啊……啊……啊啊啊……”

那秽鬼哭着，逐渐缩小，化作液体，终于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是……”

塞琳娜在秽鬼的体内，发现了一朵花。她将其拿了起来，放在手中观察。

看样子只是普通的玫瑰而已……但为什么会出现在秽鬼的体内？而且还保持着新鲜的状态。

与正常的火红色不同，这支玫瑰的花瓣边缘有着瑰丽的亮紫色纹样，而且散发出旺盛的生命力。

应该不是路途中偶然混入体内的东西吧。

爱丝妲或许会知道这是什么，回去的时候再问问。

塞琳娜将玫瑰放入阴影之中，随后向着岩洞深处走去。

里面没有火光，只是传来腐臭味。塞琳娜心中隐约传来不好的预感，加快脚步向内。

终于，在里面发现了三道身影。

“巴尔。”

“……”

唯一坐着的是巴尔，旁边躺着的则是米雪和祈。

塞琳娜快步走到祈的身旁，皱起眉头，将她扶起。

已经没有气息了。

察觉到手中的冰凉，塞琳娜心中一沉，忍不住烦躁地叹出一口气，两手用力。

还是来晚了。

她扭头去看一旁的米雪，脸上还带着污秽侵蚀后的疤痕，全身的衣服几乎破碎，露出下方的伤口……但同样的，米雪脸色白如薄纸，没有了呼吸。

唯一还活着的，只有巴尔。

巴尔抬头，用毫无神采的眼睛看着塞琳娜。那视线，连塞琳娜都感觉无法直视。

塞琳娜看着他空荡荡的左手袖口，说不出话来。

“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巴尔沙哑着声音询问，但他的眼神完全不像是在乎答案。

“巴尔，目前唯一生者。”

巴尔的嘴巴抿成一条细线。

他只是盯着祈的尸体，似乎在想些什么。

从米雪的尸体来看，死前一定饱受污秽的痛楚。但既然没有变成秽鬼，或许是祈在最后恢复了意识，让两者都能安然死去。

“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这样。”

巴尔却突然出声，打断了塞琳娜的思考。

他用右手捂着脸，爆发出碎不成声的呜咽，就像是负伤的野狗一般狼狈。

“是我，是我杀了米雪……她要我，杀了她……是我干的……”

塞琳娜向着米雪的尸体看去，果然在脖颈处发现了断口。

“祈姐最后也没能醒过来……什么都没能保护住，什么都不剩下了。镇子毁了，【圣女】死了，大家全都变成了秽鬼……什么也不剩下了……什么也没有保护住……”

巴尔痛苦地喘息着，虚弱与疲惫让他连哭泣都无法正常进行。

塞琳娜沉默地看着巴尔。

影子传来了进食的欲望，想要将尸体拖入阴暗处分食。但是塞琳娜罕见地制止了它们，没让它们动这两具尸体。

从阴影中找到了米雪的本子，塞琳娜将其交给了巴尔。

巴尔愣神地看着这个本子。

“这是，米雪的。”

塞琳娜这么解释了以后，便见到巴尔一边哭一边翻开本子，像是恨不得将脸埋进去一般，很大声地哭。

很悲伤地哭。

“先走吧。”

“走？走去哪里？还有哪里能去？我已经没有家能回了。”

“中央城镇。”塞琳娜说完后，看着巴尔的反应，觉得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巴尔只是摇头，没有回答，还在那里一股劲地翻着书，仿佛能忘却痛苦一样。

像一条搁浅的鱼。

明明转身离去就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塞琳娜没有办法丢下他不管。

如果来的再早一些，米雪是不是就能得救，祈是不是就能得救？

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塞琳娜的指甲嵌入肉里面，身体微微颤抖。

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够努力，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够强大，说到底还是自己无能。

一切困境的造就，说到底都是当事人的能力不足。

【圣女】在自己眼前死去，却什么也做不了。

若是当时将她一起带去中央城镇，若是自己能够独自先回来，若是一开始就往这里赶来……

无法守护【圣女】的自己，没有存在的必要。

塞琳娜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翻滚的黑墨，连带着耳环的无暇纯白也蒙上了一瞬阴影。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

塞琳娜走出岩峰，发现不远处竟然有浓烟缓缓升起。再一看左侧，火焰巨兽也明显改变了轨迹，正朝着此处爬来。

放出影子侦察后，塞琳娜回到岩穴之中，轻声道：

“秽鬼，马上要到了。”

“你走吧。”

巴尔无所眷恋地这样说着，甚至不愿抬头看向塞琳娜，手指温柔地摩蹭着书本。

塞琳娜舔了舔嘴唇，唤出影子，强行将巴尔扛走。

巴尔也不挣扎，只是静静地拿着米雪的书本，什么也不说。事到如今，他早已没有体力反抗。

探查的影子很快就回到了塞琳娜的身边，汇报状况。

远处还有一支人类小队。

塞琳娜马上赶去，果然发现正在被秽鬼追逐的人类，几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一道黑影闪过。

【哥哥】的刀刃分川断流，瞬间便将地面撕裂，击溃了追击而来的秽鬼——见状的人类纷纷慢下脚步，看着塞琳娜从树林深处走来。

看见来者是人类，他们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马上便有为首的人出来。

但等看清了塞琳娜的样貌后，对方马上转喜为怒。

“咳……是你？还不快跑，在这里乱跑是怎么一回事？保护你的人在哪里？！”对方抓着头发大喊。

塞琳娜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阿瑞叔。

暴跳如雷的样子还是和记忆中一样。

此刻的阿瑞叔和剩余巡逻队的成员，其状况可谓惨不忍睹。所有成员都或多或少地出现了秽鬼化的特征，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不再保有人类的样子。

阿瑞叔的半边面颊失去了皮肤，隐约还有蠕虫从眼洞里探出身子扭动。

“另一位【圣女】大人呢？和你在一起吗？该死的，这里很危险，让你快跑，你听不懂吗？！”

“祈，已经死了。”

塞琳娜不知抱着何种滋味，这样回答。

阿瑞叔闻言愣了愣，很快便看见了濒死且半疯的巴尔，将后半段话咽了回去。

其它的人也沉默不语，露出悲哀的神色。

“和我走，中央的部队，在附近。”塞琳娜要求众人跟她走。

“中央？你是说中央城镇的队伍？”

阿瑞叔闻言色变，五官拧起，所有人也都露出仇杀的敌意，从嘴里呼出灼热的气息。

塞琳娜点点头。

“这些混蛋……即便逃出去，也会被他们赶尽杀绝吧。他妈的！”

阿瑞叔愤愤地用剑砍向地面，大喊大叫起来。

这时，塞琳娜才想起艾克斯镇毁灭的根源正是中央；要他们接受中央的庇护，不啻羞辱，更是诛心。

怪不得巴尔无言，只是摇头。

塞琳娜深感自己的无力，只能握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