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停在六楼，走廊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映在地上。
鹿远站在家门前，钥匙捏在手里，金属的冰凉触感很清晰。
她盯着门锁看了几秒，把钥匙插进去，但没有转，犹豫了片刻之后，鹿远将耳朵贴近门板，想听听里面有没有声音。
但是她什么都听不见。
鹿远的右手握住门把，手心出了汗。
如果打开门，里面什么都没有怎么办？如果芊芊不在，那就说明自己估计是真的疯了，卡片可能是别人写的，也可能是恶作剧。
鹿远深吸一口气，转动钥匙。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她推开门，玄关一片漆黑，鹿远的手指摸到了墙上的电灯开关，按了下去。
灯亮了。
客厅空荡荡的，和她早上出门时一样，沙发上扔着外套，茶几上有半杯没喝完的水。
“芊芊？”
没人回答。
鹿远走进屋里，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卧室、浴室，全都和平时一样。
她站在客厅中间，卡片还攥在手里，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可能这一切真的是幻觉，可能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太想妹妹了。
鹿远走到沙发前坐下，把卡片放在茶几上，她的眼妆有点花了，眼睛发酸。
她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
是自己最近太累了吗。
这时，厨房传来水龙头滴水的声音。
“哒，哒，哒。”
鹿远猛地抬头，那个水龙头她早就修好了，不会漏水的。
-
后台休息室里，林宛皱紧了眉头，她不明白鹿远为什么看到那张纸就慌张的跑走了，如果可以，她也想跟着鹿远一起离开，但一些演出的善后工作还需要她来落实，所以她暂时抽不开身。
陈恋雪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林宛：“林宛姐姐，你看这个……”
屏幕上显示着粉丝拍到的照片，是鹿远穿着演出服冲出会场的时候拍的，屏幕上，鹿远正狼狈地冲出会场，裙摆撕裂开来还露出半截大腿。
“该死！她就这么跑出去肯定要出事的！”
“鹿远呢？”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苏璃走了进来，她四处张望准备恭喜鹿远精彩的演出来着，但现在却找不到人。
“她看到了一张纸之后就匆匆跑了。”林宛挠头。
“纸片？”
“上面写着什么我在家等你什么的……”林宛在空中用手比划着应一个小方框。
“那不会是粉丝的恶作剧吧？”苏璃皱眉。
按理说鹿远刚刚出道，不可能这么快就会有极端粉丝的。
“可……我看鹿远姐姐的反应不像。”陈恋雪小声说道。
三人一时陷入了沉默，苏璃思考了片刻，她总觉得最近鹿远似乎在瞒着自己什么。
“叮铃铃——”苏璃的手机铃声不适宜的响了起来。
她掏出手机，是天爱星打来的电话。
“苏璃队长，我有一件事要报告。”
“什么？”
“我检测到了市区内有一处不明显的B级灾厄魔力……应该是你们上次和蔷薇战斗的时候留下的余兽。”
这种时候……？
“……我现在有事情走不开，你让其他魔法少女小队去处理一下吧。”苏璃说道。
B级灾害的余兽，一个普通的魔法少女处理起来绰绰有余。
“不……”天爱星的声音顿了顿，“这个灾厄的魔力源……”
“来自鹿远的家。”
“什么？！”苏璃的手顿住了。
“苏璃姐！！”林宛猛然叫住了苏璃，将自己的手机举到了她的面前。
手机上是一个监控画面，画面里，鹿远呆滞的站在原地，而在她的面前，是一个有着蓝发的小女孩。
苏璃认出了那个女孩是谁。
“鹿芊……？”苏璃有些恍惚，“她不是死了吗？”
“没错。”电话里的天爱星插嘴，“检测显示，她就是那个B级灾厄的余兽。”
“又是蔷薇搞的鬼？！”
苏璃说道，她已经转身冲向门口，准备冲往鹿远的家。
“我不清楚……但我已经完全感知不到蔷薇的魔力了，她大概率已经不在桐门市了。”天爱星回答，“不过那确实是蔷薇独有的拟态型灾厄。”
“无论是什么灾厄，杀了就行了！”苏璃回答，挂断了电话。
“等等！”林宛一把抓起变身水晶，“我也要去！媒体就让……”
林宛本来想说让陈恋雪处理媒体的，但恋雪只是一个小孩，这么把这责任丢给她太不负责了。
“去你妈的媒体，不管了！”林宛拉起陈恋雪的手，“我们走！”
“啊……好！”陈恋雪回应。
三人冲进地下车库时，苏璃的平板再次响起警报，天爱星追加了第二条信息：
【警告：检测到拟态灾厄正在模仿人类情感波动】
【当前模仿对象识别为：鹿芊】
“她模仿鹿芊做什么？！”车上，林宛问道。
苏璃按下车辆的启动按钮，这台跑车的引擎马上咆哮了起来。
“让魔法少女交出变身水晶的方法有两个。”苏璃一脚油门，跑车的轮胎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箭似的冲出了车库。
陈恋雪死死的抓住安全带，她其实有些晕车，但她忍住了。
“一：像蔷薇那样，让魔法少女堕落，交出水晶。”
“二：像我那样，心甘情愿的将变身水晶易主。”
林宛愣住了：“你的意思是……”
“没错，她想打感情牌，让鹿远心甘情愿的交出变身水晶。”苏璃咬牙，油门踩死，离合换挡，跑车在城市的街道上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驰。
她甚至还闯了红灯，逼得其他司机骂娘。
“开这么快赶着投胎呢！！”
鹿远……
苏璃猛打方向盘，跑车拐进了一条小路，这能让路程缩短到十分钟，只要十分钟她就能到鹿远家的楼下。
千万不能交出变身水晶啊。
-
鹿远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身影。
蓝裙子，小辫子，怀里抱着那个旧足球，一切都和记忆里的鹿芊分毫不差。
水滴正从她的发梢和裙角不断滴落，在脚下聚成一滩小小的水渍。
“芊芊？”鹿远的声音发抖，试探着伸出手触碰了鹿芊。
一股冰凉的触感直冲上脑。
这温度让鹿远打了个寒颤，鹿芊见状微微歪头，对她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姐姐。”
不可能错的……那就是芊芊的声音。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鹿远最后的疑虑，她猛地将妹妹搂进怀里，泪水夺眶而出，混着脸上的舞台妆，在脸上留下了一道痕迹。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你还活着……”
被抱住身体的鹿芊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慢慢抬起手，生涩地拍了拍鹿远的背。
“姐姐。”
她只会重复这个词。
鹿远松开她，捧着她的脸仔细查看。
“你怎么了？不会说话了吗？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她注意到鹿芊从出现开始身体就不停的在往下滴水，“是掉到哪里了吗？冷吗？”
鹿芊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又唤了一声：“姐姐。”
随后，她拉起鹿远的手，走到茶几旁，用湿漉漉的手指在桌面的水汽上写字：
【渴。】
字迹歪歪扭扭，不一会儿就被水蕴了开。
“喝水？好，你等一下！”鹿远立刻冲进厨房，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温水，用手指小心地试了试温度，然后递给了鹿芊。
鹿芊接过杯子，小口的啜饮。
等鹿芊喝完水，她又开始在桌上写：
【累。】
“对，对，你先休息。”鹿远连忙把她带到沙发边，拿来干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她不断滴水的头发和手臂。
但鹿远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擦，妹妹身上的水永远都不会被擦干。
鹿芊安静地任由鹿远忙碌，深蓝色的眼睛始终追随着她，偶尔唤一声“姐姐”，每一次都让鹿远的心揪紧又软化。
终于，她再次拉起鹿远的手，在鹿远的手心写写画画。
这次她写的是：
【水晶。】
下面又跟了一行小字：
【给我，好吗？】
水晶？！是变身水晶吗？！
鹿远犹豫了片刻，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变身水晶，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挣扎。
“好……”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不舍，“只要你能回来，姐姐什么都给你……”
鹿远一把摘下水晶，她颤抖地伸出手，将其递给那个还在不断滴着水的妹妹。
鹿芊的小手急切地向前伸来，想要拿走鹿远的变身水晶。
可就在鹿芊的指尖即将碰到水晶的刹那——
鹿远的手腕一翻，原本被递出去的水晶瞬间化作了一把纯黑色的手枪！
鹿芊呆住了，她抬起头，看向鹿远。
一阵风吹过，鹿远身上的演出服在刹那间幻化成了战斗服，她脸上的悲伤和脆弱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眼神和彻骨的愤怒。
她将高跟鞋踩在茶几上，居高临下的用枪指着鹿芊的额头。
之前的泪水已经干了，但鹿远哭花的妆还是在脸上留下了两道泪痕。
“我不是傻子。”鹿远握枪的手微微颤抖，“你演的也不像。”
“姐……姐……？”
鹿芊跪在地上，脸上满是错愕和困惑，她原本为了拿水晶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再往前伸一点，便是鹿远黑洞洞的枪口。
“林宛那家伙虽然是个笨蛋。”鹿远的手指放在扳机上，“但她吵吵嚷嚷地，什么告白什么宣战，早就把我从过去里拉出来了。”
鹿远看着眼前这个有着妹妹面容的怪物，眼神痛苦却无比清醒。
“你不是鹿芊，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