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强打起精神,开始按每个人的特长和作用,分配黑曜殿的日常任务——
主要就是杂活。
“木乃伊先生!”
调纣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像个管家,而不是工头,
“您的绷带具有优秀的摩擦力!总之,打扫地面和擦墙缝的非你莫属!”
木乃伊先生那只仅存的独眼里充满了迷茫,还是缓慢地点了点头。
它拆开绷带不就散了吗。
“稻草人爷爷!”
调纣转向那位无舌的沉默者,
“您去当哨兵吧,就站殿门口最高的塔楼上!要是看到勇者靠近了,你就使劲晃胳膊!”
稻草人爷爷“咯吱咯吱”地迈开僵硬的腿。
穿越之前是哨兵,穿越之后还是哨兵,那它不是白穿越了?
“狼人!”
轮到这位名字叫残暴实则是厨房噩梦的大家伙了,
“你今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保安!绕着最最最外层城墙巡逻!看到可疑分子,你就……你就对他露齿微笑!”
狼人似懂非懂,但一想到能去外面散散步顺便看看有没有鲜嫩的野草,立刻高兴地“呜嗷”一声冲了出去,带起一阵过堂风差点把稻草人吹散架。
我狼哥吃肉塞牙,这辈子吃点草怎么了?
“碧德帕珂!八臂蜘蛛女士!发挥你多臂优势的时候到了!”
调纣指向堆积如山的,前任魔王留下的,写满了晦涩咒文但很可能只是菜谱的羊皮卷,
“整理归档!务必分门别类!按……按猪的直觉来也行!”
碧德帕珂(自我认知:猪)发出愉悦的“哼哼”声,八条手臂同时卷动,瞬间将羊皮卷堆淹没。
至于她打算怎么分类……调纣不敢想。
能力越大,闲事越多。
最后是内葛叔叔。
“御厨大人!”
调纣双手合十,
“午饭!拜托了!要能吃的!顶饱的!以及务必趁我狼哥回来之前先做一顿!”
内葛叔叔黝黑的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拍了拍挂在腰间的平底锅(那是他穿越时唯一带来的“神器”):
“放心交给我啦,保证让你们尝到家乡的味道。”
说完,他哼着调纣听不懂的小调,奔向那个充满未知挑战的魔窟厨房。
阳光彩虹小白马……
看着眼前这支“精英”部队各自奔赴岗位,调纣才敢深吸一口气(差点被木乃伊扬起的灰尘呛死)。
他心里的算盘打得响:现在他们基本屁魔法都不会(除了他那三脚猫加捡来的“驱逐阵法”),生存才是第一要务。
而生存的前提是情报!
必须弄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鬼设定,有哪些势力,更重要的是——
自己这群人到底是不是百分百会被勇者正义处决的反派?
这个终极问题,看来只能去问问那位理论上应该“无所不知”的魔王陛下了——缫芭.布洛姆。
推开缫芭寝殿大门的时候,调纣首先被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薯片、碳酸饮料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被捂了三天的复杂气息糊了一脸。
调纣眼皮跳了跳。
寝殿深处,铺着黑色丝绒的魔王床上,缫芭正抱着一个印着二次元偶像“白砂糖IO”的巨大抱枕,睡得四仰八叉,口水把抱枕的印花都洇开了一块。
“陛下?魔王陛下!该起了!”调纣喊着,硬着头皮靠近。
他猛地一把掀开了缫芭那张同样印着白砂糖IO头像、质地可疑且散发着怪味儿的被子!
更加强烈的那股怪味儿扑面而来!调纣瞳孔一缩,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立刻闭上了眼睛,心里仿佛有一万头草原上的羊驼奔腾而过:
一晚上扣了多少次……
被子突然被掀开带来的凉意终于让缫芭从甜腻的二次元梦境中挣扎出来。
她茫然地睁开眼,脑子还不甚清醒,习惯性地哼唧着:“呜,碧德帮我穿衣服。”
然而碧德帕珂?
那只猪正忙着给书和文件贴标签呢。
缫芭喊了两声没回应,终于彻底醒了点。
她迷迷糊糊地,开始像套麻袋一样自己往身上扒拉印着瑶西雪莲Logo的痛T恤。
缫芭猛地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
她扭过头——正好看到紧闭着双眼额角青筋疯狂抽动的调纣。
“呜哇——!”情急之下,她福至心灵,表演天赋瞬间MAX。
只见她身体一软,喉咙里发出娇滴滴的颤音整个人仿佛被抽掉了骨头。
“噗通”一声倒回床上双眼紧闭,装出一副标准的“弱不胜衣,受惊晕厥”的姿态。
但下一秒,她后颈衣领一紧,整个人像只白毛猫咪一样,被调纣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双脚离地晃晃悠悠。
“别装了!起来!”
调纣眼睛依旧死死闭着,但声音已经带上了破音的抓狂,
“我有正事问你!十万火急!关系到脑袋搬家!”
缫芭眼看装晕无效,只好蔫头耷脑地被拎着,小声嘟囔:“哦。问什么嘛。咕咕嘎嘎……”
“这个世界,”调纣强忍着窒息感,用最严肃的语气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人类勇者要讨伐魔王,那我们就是反派吧!”
我们就是那种轻小说里活不到三章的反派吧?最后勇者打完咱,然后出来一个真魔王。
最后一个问题问得他心都在滴血。
缫芭似乎也被这问题砸得有点懵,她晃了晃悬空的双脚,努力回忆了一下父王母后可能说过的话,以及兄姐们的只言片语:
“嗯这个嘛,”她一边撕扯着抱枕边角漏出来的填充棉,一边努力组织语言,“好像原本,这个世界是有两层的?”
两层?这个世界是平的?调纣还以为这里和地球OL差不多呢。
缫芭顿了顿,似乎在回想那个传说中的美好时代。
“然后,好像不知道是哪一天……”缫芭的表情带上了一点自己都觉得挺扯的困惑,
“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鬼的东西从嗯,外面?更高的地方?或者别的哪里?总之就是‘啪叽’一下!掉了下来!砸到了第一层上面!”
她做了个夸张的下坠手势。
“然后!第一层就被砸坏啦!开始碎掉啦!裂开啦!”
缫芭的声音不自觉地大了一点,
“我们还有精灵他们,家没了呀!没办法嘛!只好跑到下面一层来,就是你们人族生活的地方。”
缫芭撇了撇嘴,语气带上点不易察觉的理亏:“可是下面一层地方就这么点儿,肯定要抢地方住啊,然后就打起来了,打了可久可久了!好像死了好多人……”
她有点说不下去了,似乎也觉得不太光彩。
“然后呢?”
调纣实际松了一口气,看上去还是资源争夺的问题。
“然后,”
缫芭继续撕扯着可怜的抱枕,
“然后我们魔族和灵族是打架最厉害的?”
她的语气带着点不确定的自豪和茫然,
“反正就是最强的那一拨嘛!所以人族就特别特别讨厌我们!当然,还有灵族啦”
“灵族?”调纣捕捉到了关键,“灵族是什么?”
“灵族啊,”缫芭想了一下,“灵族比我们鸡贼多了,他们刚下来的时候不像我们这么凶,假装自己是人类然后融入了人类群体,最后不装了,规模越来越大人类也没办法了,只能共存了。”
“当然咯,”缫芭摸了摸肚子,“它们比咱还是更正能量的,起码它们的灵法比咱们的魔法更安全,没有诅咒什么的。”
她总结道:“所以最后就像现在这样啦!我们魔族和各族在这里建了命巢城,里外有三圈。
人族在那边建了远沈镇,专门培养勇者来打我们的。
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历史”,对缫芭来说简直是脑力体力双重透支。
她委屈巴巴地又嘟囔了一句:“……我要睡觉……”然后脑袋一歪,又开始装死。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也跟着“嘎巴”一下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天外来客撞碎世界?
魔族是被迫迁移的拆迁户?
灵族是扮猪吃虎鸠占鹊巢的高端绿茶寄生虫?
而他们这群留在命巢城、被勇者天天砸门的头号反派?
关键这反派头子还是个自理能力为负数的懒虫加紫薇魔王?
巨大的信息量和更巨大的荒诞感,让调纣拎着“魔王”衣领的手都微微颤抖。
他看着手里闭着眼,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超无辜你要骂我我就装死”模样的缫芭,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我他妈现在把这废物点心扔远沈镇去,能换一张良民证吗?
或者三百块钱?
最终,他深深吸了一口寝殿里依旧味道复杂的空气,用一种扭曲的保护欲的声音,对着手中的“魔王”说道:
“陛下。”
“啪。”
调纣习惯性地轻轻拍了拍缫芭的屁股。
“我们得赶紧学会居安思危,洗脸已经不能解决问题!必须给你搓个澡洗个头!”
他把缫芭轻轻放回床上,转身冲出了寝殿大门,急需新鲜空气来洗涤一下自己饱受摧残的神经。
调纣正感到一种无所适从的危机感和孤独感,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球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