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她刻意遗忘，被她用憎恨和冰冷层层包裹起来的，最原始的恐惧，瞬间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你胡说！”

薇安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嘶哑，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我才没有害怕！”

“我只是在贯彻我的信念！弱者，就该被淘汰！无用之人，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她声嘶力竭地反驳着，仿佛声音越大，就越能证明自己是对的。

但她的眼神，却出卖了她。

那双总是带着轻蔑的眼眸里，此刻，充满了慌乱和闪躲。

琳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再用言语去刺激她。

因为，她能“听”到。

她能听到，在薇安那激烈的辩解之下，隐藏着的，是多么巨大的，不被理解的孤独，和多么强烈的，渴望被认同的呐喊。

她所做的一切，她所坚持的“信念”，都只是为了向那个冷漠的世界，证明一件事。

那就是，当年那个被抛弃的，无助的小女孩，并没有错。

错的是这个世界。

错的是那些拥有力量，却袖手旁观的“英雄”。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

琳的声音，再次响起，轻柔，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用来衡量对错，衡量价值。”

“你的秤，因为过去的经历，变得很极端。你认为，力量就是一切，有用，就是唯一的标准。”

“这没有错。”

琳顿了顿，继续说道。

“因为那是你亲身经历过的，最惨痛的教训。”

“但是……”

她话锋一转。

“你不能要求，所有人的秤，都和你的，一模一样。”

“有的人，像莉莉丝，她的秤，衡量的是守护和热情。”

“有的人，像萝拉，她的秤，衡量的是责任和温柔。”

“还有的人……像莱恩。”

提到莱恩的名字，琳的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柔和了起来。

“他的秤，衡量的是……自在和安宁。”

“他追求的，不是建功立业，不是拯救世界，他只是想……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一方小天地，然后，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这，也没有错。”

琳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莉莉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萝拉的眼中，露出了赞许的光芒。

就连一直看戏的奥莉薇娅，都难得地，没有出声打扰。

只有薇安，依旧固执地，不肯接受。

“一派胡言！”她冷笑道，“如果所有人都像他那样，只顾自己安逸，那这个世界，早就被怪物毁灭了！”

“那如果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非黑即白，容不下任何的‘无用’，那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琳平静地反问道。

“会变成一个，只有强者才能生存的，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情味的，角斗场。”

“那样的世界，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薇安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你只是在……寻求认同。”

琳看着她，说出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句话。

“你希望有人能告诉你，你当年的痛苦，不是毫无意义的。你希望有人能认同你现在的做法，告诉你，你坚持的信念，是正确的。”

“所以，你才会如此执着地，想要纠正每一个，和你想法不同的人。”

“你才会，如此地，看不得莱恩的‘懒散’，和我的‘软弱’。”

“因为，我们的存在，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你内心的……矛盾和不安。”

“你不是真的想打败我。”

“你只是想，打败那个，还在怀疑自己的，你自己。”

话音落下。

整个荒原，一片死寂。

薇安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

琳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上。

将她那用偏执和憎恨，辛苦构筑起来的坚硬外壳，砸得支离破碎。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她一直以来，都只是在跟自己较劲吗？

她所谓的“信念”，所谓的“正义”，都只是为了，寻求一个虚无缥缈的“认同”吗？

那她这些年的坚持，又算什么？

一个笑话吗？

不……

不是的……

“闭嘴！”

薇安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是要驱散脑海中那些可怕的念头。

“你懂什么！”

“你这个只会躲在男人身后的废物，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她状若疯狂，再次捡起了地上的匕首，朝着琳，猛地冲了过去。

这一次，她的攻击，已经没有任何章法可言。

只剩下了，最纯粹的，歇斯底里的，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