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李道平存在过的痕迹,不会再有人会和凤鸣心提起李道平,只有深夜四处无人的病床上,看着宽敞的天花板,凤鸣心才能如数家珍地回忆那些曾经与李道平朝夕相处的记忆,靠着一次又一次的重温渡过长得过分的夜晚。

在没有李道平的世界,日益空虚的凤鸣心只能靠深夜的独自回忆来填补内心的空洞。

可一次又一次的独自舔舐不会让遥远的回忆变得更清晰,不断的重温反而让不可能再现的记忆变得越发模糊。、

记忆中笑着摸自己头的李道平真的是在笑吗?会不会是自己记错了?他当时真的在笑吗?会不会当时的平只是为了应付自己而无奈地笑呢?那段最幸福的时光会不会只是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越是依靠过往的回忆,就越会不自觉地美化那些回忆,要让它变成记忆中最完美无瑕的那颗明珠,可越是擦拭,心底就越会惶恐记忆的不真实性,倒逼自己强迫自己会回忆更多的细节来佐证那段时光的真实性,却让回忆披上更深一层的朦胧面纱,变得更加模糊。

到最后,凤鸣心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回忆到底有多少是自己的潜意识美化,又有多少是真实的回忆,甚至还有多少是自己单纯的妄想编造出来的?

在教廷的养病生活像一潭死水般日复一日,内心翻涌的疑问却不曾停息,日益模糊的记忆牵引着内心深处最为不安的疑问不断探头,拷问着自己的理性。

平那边的世界当真只是自己的幻想吗?

兄长们在病床前的话语萦绕在凤鸣心的耳边,循环播放着这个世界对凤鸣心的病情诊断,宣告着李道平和他无敌的青梅剑神只是自己机械降神般的妄想,那边的世界不过是自己的意识搭建的荒诞剧,而这边将一切抹去的世界才是真实。

翻来覆去的疑问酝酿着情绪,折磨得凤鸣心在深夜的病床上辗转反侧,不知过去多久,久卧不曾入眠的凤鸣心只好下床,再次走到窗边。

原本那些陪伴自己入睡的美好回忆,如今反而成为疑问、迷茫和痛苦的温床。

凌晨时分的窗边再无一丝光线,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入眠,除了满腹迷茫的凤鸣心。

而这一次的玻璃窗再也没有映现出凤鸣心的面容,顺着窗外看去,只有一片黑暗。

什么都看不到。

就像那些记忆的细节。

白天终究会升起,或许自己哪一天也会想起曾经遗忘记忆的凤毛麟角。

可黑夜始终会到来,在这个没有李道平的世界,自己关于李道平的记忆在时间的洪流下只会如同沙滩上堆砌起的沙堡一样,逐渐被侵蚀,逐渐被遗忘。

最后盖棺定论,成为所有人口中的幻想,甚至可能包括未来的自己。

不知不觉,凤鸣心的脸上全是液体留下的痕迹。

她才不想要这样的未来,更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凤鸣心开始更加疯狂地回忆过去所有和李道平相关的记忆,哪怕任何一丝的细节都不愿意放过,如果哪一点的细节出现了模糊的情况,凤鸣心都要紧逼自己想起来,哪怕是各种手段,甩自己耳光也好,撞头也好,她都要尽自己努力回忆起所有的细节,那明明都是自己记忆里最珍贵的时光,是最耀眼的宝石。

所以凤鸣心失败了,从一开始就失败得彻底,她不是超然记忆力的天才,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只能见证自己在时间的洪流下,曾经和李道平美好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最后只剩下最深刻的几段记忆。

几个月后。

所有人都不再提防凤鸣心这位教廷重点关照的病患,只当她是个曾经疯癫过,现在也有些奇怪的异装癖,凤鸣心却在某天的深夜准备好了上吊的绳索。

她实在是无法忍受了。

再这样下去,自己关于李道平的一切记忆也只会越来越模糊。

退一万步来说,凤鸣心宁愿接受李道平是幻想的说法,也不愿意接受自己有关李道平一切记忆正在变得模糊事实,那是她的精神支柱,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现实和幻想都已经无所谓了,凤鸣心只希望能抱住自己尚未完全风化的记忆面临死亡,那是她唯一抵抗时间的手段。

为什么关于自己的事情总是这么糟糕呢?

系好绳索后,凤鸣心止不住想到这个问题。

自己和李道平是这样,星火燎原也是如此。

没有李道平的星火燎原似乎是从出生起就预定了衰亡的单程票,所有人都在接二连三地离去。

准备把头伸进绳圈之时,凤鸣心又想到自己先前探望的剑痴。

如果自己就这么死去,那剑痴会怎么办?

恐怕剑痴会在那个监狱中独自死去,在她死去的时候,不会再有一个人记得她曾经只是个人类。

这个世界的露蒂还有希望能被找到吗?

失踪已久的她到现在也是音信全无,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这就是没有李道平的星火燎原的终末,最后留下凤鸣心一人见证这一切的结束,以自己的上吊自缢作为故事的尾声。

...?

临死之前,凤鸣心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似乎不太清楚自己过去的事情。

换言之,凤鸣心并不太了解这个世界里过去的凤鸣心,没有李道平存在世界的凤鸣心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考虑到自己连现实与虚幻都分不清的状况,凤鸣心自己也分不清这个过去的凤鸣心到底是不是过去的自己。

自己没有一点关于他的记忆,但这不能证明现在的自己并不是过去的他。

但如果这里就是虚幻,也就是说这里原先存在的凤鸣心和自己并不是完全同一的存在。

那这位见证星火燎原一切的衰亡,完全陷入妄想,沉浸在自己世界,幻想有人能力挽狂澜的凤鸣心在彻底崩溃之前,他对于星火燎原衰亡这一点又是怎么想的呢?

答案很简单,准备自缢的凤鸣心很快就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位过去的凤鸣心把一切的寄托都放在了自己的幻想中。

所有人都在等你!

又准备把头伸入绳圈的凤鸣心突然又想起巫自缘的这句话,这句她一直不太明白的话。

突然之间,结合刚刚的答案,一个电光火石般的思路贯穿了凤鸣心的大脑。

如果巫自缘指的“所有人”,不仅包括另一个世界的李道平他们,如果还包括这里,如果还包括那位独自一人见证星火燎原衰亡凤鸣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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