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的城门外,远远地跑来了三匹精壮的骏马。这些马儿原本个个都是能日行千里的宝马,只是不知为何,此时的它们跑得东倒西歪,俨然一副喝醉了酒的样子,其中一只甚至差点别到自己的马腿。

请别误会,这里并不是《都城的荔枝》的片场,骏马也不是因为长途跋涉才显得如此劳累的,而是因为——

“这马是不是你骑的有问题?换我来肯定不至于把它折腾成这样。”

“少来!你以为我是从谁的手上把骑马的控制权抢过来的?你以后要是还有骑马的打算,我肯定帮你买个大额保险,受益人改成我!”

“这有什么?你看蓝星梦带着月城凛也只能骑成那个样子,说明我的技术还是很好的。”

“……你怎么不参考莫岚呢?虽然人家是一个人,但她至少不会差点把马骑得横在地上。”

“你也知道她是独享一匹马,而我们是两人共用一匹啊!”

我无法反驳洛紫云的话,却愈发坚定了心中一定不能把骑手的位置交给她的想法。原因无他,只因我们刚起步时,洛紫云驾驶的马匹还没走出两步就开始上蹿下跳,小型跳楼机般的体验令我永远难忘,非常坚决地从她手里把控制权抢了过来。

虽说我们俩的骑术都是半斤八两、菜鸡互啄,但我总归是没让马儿从向前运动变成上下运动,因此尽管洛紫云对此颇为遗憾,也只能把驾驶位托付给我。

其实真要说起来的话,即使这次是我们首次尝试骑马,本来也不至于驾驶得如此难看。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几匹偷摸出来的马居然认主,对我们这些陌生人的驾驭十分抗拒,就连妹妹这样的马术大师(仅限理论)也难以控制,能成功跑到都城已经是我们尽力而为的结果了。

“嘘,别吵了,等会儿靠近城门我们还要想办法进去呢。我们身上没有通行凭证,更不能引起卫兵的怀疑了。”妹妹阻止了我和洛紫云的互相甩锅。

话虽如此,可如果我们没有凭证的话,怎么才能进城门呢?

瞒?不行,梦魇冰刀的能力被大幅压制,现在它的致幻能力充其量只能给人变个小魔术,根本无法骗过数名守卫的搜查。闯?我掂量了一下城墙周围的兵力,就算门口的步兵容易突破,城墙上的弓兵也还是能分分钟把我们射成刺猬。抢?我回头看去,身后是一片空旷的土地,只有风滚草途经此处,哪有其他准备进城的人能被我们抢夺凭证?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城墙门口忽然有个衣着华丽的怪人朝我们挥手。

“呃,他的意思是……让我们过去?难道你们有谁居然在都城里设置了内应吗?”洛紫云震惊。

“内应个鬼啊!我们就没人来过都城,更不可能在里面有认识的人,这家伙肯定是那种专坑外地人的骗子,就等着跟你套好近乎后,把你的东西全骗走呢。不行,不能睬他。”我按住了洛紫云打算回应的手臂。

本以为我们不回复的话,事情到此就不会有下文了,谁知那个怪人转头跟卫兵说了几句话,紧接着卫兵们竟然也开始朝我们招手,示意我们过去。

这下我们可没办法拒绝了,只能强装淡定,用不紧不慢的速度往城门靠近。一路上我拼命给妹妹使眼色,但妹妹也对这个陌生的怪人感到疑惑,只能提醒我们做好武力逃跑的准备,然后等会交涉时随机应变。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是谁也没有料到的。当我们走到城门前时,迎接我们的并不是卫兵们严厉的盘查,恰恰相反,卫兵们甚至只是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你们是要进城吧?那就快进去”,就直接为我们敞开了城门。

“欸?怎么回——唔呜呜!”

“——好的好的,我们这就进城。”

我果断捂住洛紫云说话漏风的嘴,用职业级的假笑蒙混过关后,跟在同样对现状摸不着头脑的妹妹等人身后,骑着马穿过了都城的城门。

莫名其妙就通过了原以为要费上不少功夫的城门,这件事的疑点和槽点实在太多,不过好消息是,我们知道这些问题在谁那里可以得到答案。走进城墙内,果然一眼就能看到那位衣着华贵的怪人正在朝我们招手。

我们走近他,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会认识我们?又是为了什么而出手帮助我们?”

那怪人面对我们的疑问,却做出了一副很受伤的表情,他捂着自己的胸口,伤感地说:“我如此明显的小动作,你们却没有察觉,真是让我十分痛心啊,老大。”

【老大?会用这个称呼来称呼我,难道……?】

只见那怪人用手捂住了口鼻,一张形制奇特的面具随即在脸上浮现,他在确认了周围无人偷窥后,迅速将面具扯下,露出一张未曾料想的熟悉脸庞。

“路仁?!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嘛……说来话长,你们先跟我走吧,在路上我给你们解释一下现状。”路仁随手将面具收起,示意我们跟上他的脚步。

他清了清嗓子,以一种调侃的语气说起:“在学校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我们还没决定是否要进入学校,就被涌出来的‘五彩斑斓的黑’给淹没了。好消息是那种蔓延的黑色,才离开校门没多久就戛然而止了,坏消息是,我们恰好都在黑色波及的范围内。”

“啊这,”我尴尬地挠了挠头,“毕竟是第一次面对魔女嘛,谁也不知道它有什么性质。而且从结论上来说,我们的选择其实反而创造了击败魔女的机会……”

考虑到路仁此时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本质,以及涂山灵灵交给我们的破局之法,我并没有在这方面细说,而是打算等路仁说完了他的故事再详谈。

“总之,秋雨瞳、夏光樱和我都被拉进了这个古风的世界里。我们因为各种巧合而相遇的曲折过程暂且不谈,我想讲的是,在我们齐聚后的第一时间,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我们这些边缘地带的人都被拉进来了,你们在校内,没理由跑得掉,所以肯定也在这个世界里。”

“但是你们不在都城——因为即使力量经过削弱,老大你们也肯定会整出些轰动来,所以我就觉得你们应该是刷新到其他地方去了。既然短时间内没办法找到你们,那就趁这个时间思考一下该怎么离开这个世界,我是这么想的。”

路仁此时摆出了一副侦探揭晓案件真相时的样子:“我就直接说结论了,关键在于这个国度的「皇帝」,对吗?”

“是啊,你是怎么猜到的?”我讶异。

“这个你们等会儿就知道了。总之在猜到这一点后,我想着既然我能猜到,那你们应该也能,所以你们应该会来到这里,并且烦恼城门的安检该怎么过关。所以我就到城门来等你们啦,至于恰好能在这个门遇见,那就真的是运气了。”

“说到城门,你那个面具是怎么回事?你的能力不是也被压制了吗,怎么还能做出那种东西?”洛紫云好奇地问。

路仁用中指推了推闪着白光的眼镜,邪魅一笑:“即使是很简单的道具,有时也能打出高端操作。虽然吐槽能量所剩无几,但是要做出一张只能改变容貌、并且改变程度与化妆相当的面具还是可以的,更何况我还有现成的原型可以参考——「幻魅」。”

没想到涂山狐妖一族早已破碎的变装面具,居然还能给路仁灵感,看来我的想象力还是不够。

“所以我就用面具变成了那些门卫的长官的样子,果然很顺利地就把你们放进来了。”说到这,路仁突然停下了脚步,指着路边的一条小巷,“我们到了。”

路仁又推了下眼镜:“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真正让我确定「皇帝」是关键的契机,是这城中早就有了的反压迫组织。他们让我见到了当今皇帝的画像,而那张画像上的,正是长着狐狸耳朵的苏流景!”

至此,苏流景在这片幻境中的象征究竟是谁,这个问题已经得到了解答。那么最后剩下的难点就只在于……如何刺杀一国之君了。

“关于这个,在这条小巷末尾的组织据点里,我们正在做计划的收尾工作。”

路仁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我们便欣然走进小巷。

从进入幻境到现在的各种困难都被我们突破,难免让人感到放松,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在不远处的房顶,有个一直盯着这边的人影一闪而过。

…………

正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即使是魔女幻境中的王朝也不例外。只不过能像这样,在都城中形成一个近百人的反抗组织,多少还是有点奇幻的因素掺杂在里面了。

不过魔女的领域,奇幻点也无所谓。总之,在我们和路仁等人互通了信息,在细节方面调整了一下刺杀计划后,最终呈现出来的方案是这样的:

皇帝将会在明天于城中巡逻(我:这事他也要亲自干?掌控欲太强了吧),届时,将会是行刺的绝佳时机。组织将会混入夹道欢迎的平民中,趁皇帝路过,直接一拥而上,力求一击毙命。

嗯,听上去是个非常完美的计划。我们如今的力量全都被大幅度削弱了,正面突入皇宫实在是不太现实,能等到那个狐狸男人外出巡视,的确是最好的刺杀机会了。

然而,计划越是在理论上完备,就越是让人担心会不会出意料之外的问题。那位可是元婴期狐妖转变而成的魔女,很难想象困住他愿望的幻境能这么容易就打破。

此外,还有一个问题,我从一开始就在纠结了。那就是幻境内的体感时间,究竟是否和现实世界中的时间流速一致。

倘若一致,涂山灵灵和凌苍星真的能撑住两天一夜的时间吗?即使他们可以,我们的身体又能否承受住魔女如此长时间的生命汲取呢?倘若不一致,相比外界,幻境中的时间是更快还是更慢呢?

我把这些问题讲给其他人听。路仁他们没有得到涂山灵灵的传音,自然是给不出答案。但即使是月城凛,也只能无奈地表示,灵灵小姐说话已经尽可能精简了,没机会提到这种不重要的信息。

如果打个比方来形容我们接下来的计划的话,它就像一场不知道死线什么时候到来的赶稿,偏偏为了抓住某些时机,我们还要静静地等待。这样的过程,实在是没法让人安心啊。

我独自坐在房顶上,闭目养神,默默地等候时间的流逝。直到眼底有一线光束传入,灰暗的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等待的第一步才刚刚结束。

这是一场足够漫长的等待,所以,苏流景「逐权的魔女」,你和你的王朝必须迎来一个与之相称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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