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她补充道，目光转向窗外那片在夜色中闪烁着重建生机的城市，“关于雨涵留下的‘煽动舆论’音频……备份一份，同样封存。”
“原件……”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销毁。彻底销毁所有原始痕迹。那份‘医嘱’，现在还不是公诸于众的时候。”
“明白，owner。执行清理程序。”英子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意味着那段危险的音频母本已被彻底抹除。
何予函靠回沙发，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精神却异常清醒。
她看着一左一右依偎在身边、眼神纯净的Gestalt克隆体，看着窗外属于她的、来之不易的“秩序”，心中再无半分“普通生活”的错觉。
芯片不会插入太阳穴，至少现在不会。告别现在？踏上新的征途？那是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一旦启动，必然是天翻地覆。
在那之前，她依然是何予函，是薪焰市的市长，是重建者，是温和的改良派。
她会继续在规矩内缝补，努力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好，努力证明一条“非雨涵”的道路也有可能成功。
但她的灵魂最底层，永远为那个狂躁、清醒、毁灭与创造并存的“另一个自己”，保留着一个位置。
那是她最后的底牌，也是悬在薪焰市未来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工作吧，英子。”何予函推开了倚靠在自己身上的克隆体，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更深沉的疲惫与力量，“太阳快出来了。”
雨涵的意识逐渐苏醒过来，等到她的思绪变得彻底清晰，她发觉自己竟然被困在一望无际的黑暗深渊中。
“我似乎，睁不开眼？”
雨涵尝试活动活动身子，却发现自己根本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身体没有……触觉？”
雨涵侧耳倾听，试图接收到外界的任何一点可能的声息。
“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看不见，动不了，听不到，说不出。雨涵对此，难以推测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好从自己的记忆中翻找有关的线索。
“最近的记忆，是在……我的处刑？”仅仅凭借这一段记忆，雨涵便立即确定自己不是被备份的数字人格，被备份的自己不可能拥有这段记忆。
“不对劲，在那种情况下我明明死定了才对，怎么可能还会活着？难道说……这就是死后的感觉？身体虽然被彻底摧毁，但却还保留着意识？”
这个违逆唯物主义的想法刚一冒起，“啪”的一声突然在雨涵的脑海中响起。
这就仿佛是接通了电源一般，雨涵转瞬间就“感觉”到了自己与这个世界再次“连接”了起来。
雨涵睁开眼，终于知晓了自己处在怎样的一个环境中。这里什么都没有，是一片十分空旷的空间。
脚下的地板似乎肉乎乎的，雨涵踩了一踩，又俯下身去用手仔细摸了一摸，通过仿生人身体传递给大脑的逼真触感，确认这个地面本身就是活着的生物。
雨涵仅仅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现在身上的服装，就明白自己原先的身体竟然被替换成了荷莱仿生人的身体。
因为荷莱本身就矮小的缘故，雨涵现在的视角就如同小孩子一般低矮，导致她现在看成年人的脸应该也必须得抬头看。
雨涵转身，映入她冰冷的电子眼中的景象，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诡异的画面，比她见过的任何血腥猎奇的场景更要振撼她的心灵——
那是她的大脑，一个浸泡在内部充斥着营养液的空心玻璃球之中的大脑。
至于雨涵为什么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她的大脑，那自然是因为这个空心玻璃球用了几根管线连接在她的仿生身体背部，上面还印着“K4实验体1/2”的字样。
而且这个玻璃球还是漂浮在肉质地面上的，这就意味着，这个空间到处都布满了液体，因为荷莱的身体比大脑更重，所以雨涵并没有因为浮力漂浮起来。
“嘻嘻嘻嘻嘻嘻♤怎么样♤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似乎是被吓到了呀♤嘻嘻嘻♤”
这既熟悉又陌生的话语声毫无征兆的从肉质地面下传出，但凭借话语中象征性的口气，雨涵还是轻易判断出了来者的身份——笑敛，雕塑市的传奇人物。
就在雨涵前面不远处的地面突然凹下去了一个大口子，紧接着一个人影迅速从中飞跃而出。
雾中瘦削人影，苍白皮肤映着涂鸦笑脸。旧黄大衣飘荡，铃铛手链随步清响，黑皮靴踏地利落。笑敛的标志性装束，一如既往。
然而雨涵的注意力却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我记得，根据21世纪的科学研究，人类能在液体中呼吸并长期生活的核心技术依赖于全氟化碳类液体。”
“这类液体是目前唯一被实验验证支持哺乳动物呼吸的介质，但长期沉浸式生活仍面临重大技术挑战。可是在这么一个充满液体的环境中，笑敛却活动自如。”
“难不成，笑敛攻克了开发低粘度高气体交换效率的衍生物、结合机械辅助系统优化CO₂排出、探索生物适应性改造这些技术难题？”
“若这些问题真的被他攻克了，人类或许能真正实现液态生存场景——从深海城市到星际殖民。”
“想什么呢♤小丫头♤”笑敛开口了，他那面门上像是小孩子随便绘画出来的笑脸涂鸦开始不断恶心的抽动。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雕塑市那个克隆体吧♤虽然他到现在都的确认为自己就是本体♤但是实际上♤他只不过是我其中的一个傀儡而已♤”
“那请问，你把我的大脑带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你又是怎么救下我的命的？”雨涵根本就不在乎眼前的笑敛是不是本体，她更关心自己的问题。
“哎呦喂♤别心急嘛♤请容我给你细细道来♤”笑敛并没有做出任何像是下达指令的动作，整个活着的空间就仿佛与他能够心灵相通一般，开始蠕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