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我观察周遭，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便告知了我现在所处的地方。
奶奶生病时我也去过不少次医院，现在还记得的便是这刺鼻的消毒水味，以及即便到了夜晚也会随时嘈杂起来的环境。
“半天才找到人，你们都是饭桶吗？”
虽然隔着门听得不是很清，但我还是辨别出这是林念月的声音。
“滚，记得中午之前把这次事件的简报发给我。”
门被缓缓推开，随后，便是愈来愈急的脚步声。
“你醒了！”
没等我回复，我便感觉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嗯。”
本来想说的还有很多，但一开口，嘴唇就像是黏在一起般，最后发出的声音也很是嘶哑。
“来，喝水。”
松开怀抱，林念月扶着我慢慢坐了起来，然后拿起放在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吹了几下，再轻轻抿了一口后才递给了我。
我下意识就想接过，但双手就像灌了铅般，哪怕仅仅只是抬在空中，整个手臂都止不住颤抖。
“好了，别勉强了，来，我喂你。”
林念月一手拿着保温杯，一手简单整理了一下床头的被褥，然后坐在了腾出的空位上。
享受着林念月的贴身照顾，我以为我会更开心些，但嗓子就像着火了般，最后哪怕在林念月的帮助下喝干了整瓶水，但还是本能地觉得不够。
“别急，我一会儿找人去外面买点粥回来。”
说着，林念月便扶着我再次躺下。
“医生看过你的身体了，没什么事，就是有点脱力，好好休息休息就能恢复了。”
“李卓安呢？”
“她啊，昨晚整晚陪着你，我不忍心，早些时候让她去休息了。”
轻轻挪动手，果然，我在手边的床褥上感受到了一小片水渍，李卓安一向爱睡懒觉，所以这应该是她睡着时流的口水吧。
“还有一个人呢？”
“……”
“你们抓住他了吧。”
“嗯。”
林念月点了点头，然后犹豫地说道：
“关于这件事，我要向你道歉。”
“怎么了？哦，没事，我现在这样是我的选择，你没必要……”
“我说的不是这个！”
林念月情绪激动地打断了我，咬着嘴唇说道：
“原本被绑走的人不该是你，应该是我才对。”
“你，已经预料到会有人袭击我们？”
“原本只是一种最坏的可能性，但后面只能说我判断失误。”
“没事，谁又能料到所有的事呢，再说了，现在不是都尘埃落定了吗？罪魁祸首抓住了，我也安全回来了。”
“……”
沉默。
我突然想起了林念月才说过的话，什么叫被绑走的应该是她？
我是见过林念月布置的安保措施的，凭那些荷枪实弹的退伍士兵，就算李翔拥有再生能力，他也不可能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成功抵达我们所在的那间会议室。
突然我想起林念月曾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难不成真正的诱饵其实是……
“你，到底做了什么？”
“……”
“当时在现场的可还有冯淼！你当初面对她都那么小心翼翼，怎么这回就制定出这么大胆的计划？”
“我以为受到袭击的会是我！我以为在场的众人中我才会是最有价值的目标才对，我已经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了，可谁知道他们，唉。”
林念月脸色苍白地解释说：
“本来预留的口子很快就会合上的，但他们绑了你后立马选择了跑，所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生气吗？我心底肯定是十分生气的，我不喜欢林念月用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去赌。
“原来是这样啊。”
门口突然传来的李卓安的声音，让我和林念月的身体都为之一颤。
“李卓安，你先冷静，林念月她也有苦衷。”
“学姐，对不……”
“啪！”
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病房里，我顿时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双眼红肿的李卓安再一次抬起了手。
“难怪你当时不让我阻止那个人，难怪你不让我后来去找他，原来是这样啊。”
“啪！”
林念月踉跄几步跌倒在地上，她那原本漂亮的脸蛋上多出了两个触目惊心的红色的巴掌印。
“出去。”
李卓安命令道。
林念月捂着脸，失魂落魄地起身走出了病房，我原本想说些什么，但看见浑身发抖的李卓安，我还是选择了沉默。
待门关上的一瞬间，我便被扑上来的李卓安紧紧抱住，虽然感觉生命再一次遇到了危机，但我明白这只是少女的心意。
“乖，没事，我这不好好回来了吗？”
“……”
轻轻拍着李卓安的背，我突然明白了床上那水渍的来源。
“好了好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比林念月好看就行。”
“你跟她比较什么，到底谁才是我的女朋友？”
“可我看你老是听她的。”
“……”
扶着李卓安的肩膀轻轻推开她，我看着她的双眼，认真地说道：
“我不是傻傻地只跟着她的屁股，有些事她的确有理，而且，我们不是朋友吗？”
“……”
“瞧你这不情愿的模样，咱们下回不听她的安排不就好了？”
“嗯。”
看着怀中情绪稳定下来的李卓安，我顿时猜到，其实她也不想失去林念月这个来之不易的朋友吧，不然以她的力气，两巴掌下去没把人头打飞都算好的。
“之后跟林念月道个歉吧。”
“啊？可是她骗我。”
“可你打她也是不对的啊，再者，作为当事人的我都已经决定原谅她了。”
毕竟最终结果还算好，或许我缺个胳膊少个腿心态就不同了，但，我现在还好，也不想失去林念月这个朋友。
“那好吧。”
看着李卓安答应下来，我心底也松了口气。
“抱歉。”
“？”
“我应该更在意你的想法才对。”
早在林念月要给李卓安戴上颈环时，我就应该拒绝的，明明我是她的男朋友，但那时的我更多的考量却还是她的能力以及万一的最坏结果，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做了跟李翔同样的事。
“对了，你有什么想要我为你做的事吗？”
带着歉意，我问道，可李卓安思索片刻后却只是答道：
“我不许你再离开我了！”
……
“嗯，我答应你。”
“嘿嘿。”
李卓安露出了傻笑，让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该死，我是真的喜欢这个容易满足的女孩。
“那个……”
林念月提着一个塑料袋站在门口，抬起了脚，然后又原地放下，因为是头一次看见她这幅犹豫不决的模样，所以我莫名感到有些新奇。
“买的粥到了。”
没等我开口，李卓安便径直走到了林念月的面前，后者顿时像是被吓到般后退了一步，李卓安却突然弯下了腰，大声说道：
“对不起。”
“啊？”
“刚才打你是我不对，你要回来吧！”
说着，李卓安伸直了脖子，将半边脸朝向林念月。
“可，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不行，你不打我心里过不去。”
“毕竟是我犯了错，是我的不对。”
眼见二女不知要纠缠到什么时候，我忍不住开口说道：
“好了好了，你们俩够了，再说下去粥都要凉了，我才是最大受害者好吧。”
“……”
“……”
林念月举起塑料袋，李卓安却并没有顺势接过，而是让开了路，也许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林念月提着塑料袋走到了我的面前，弯腰，然后语气诚恳地说：
“我知道道歉太过苍白，但我还是想说，真的十分抱歉。”
“没有下一次。”
抬起手，我轻轻敲了林念月的脑袋一下，然后看向李卓安，双目对视，我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林念月原本有些手足无措，但很快她也破涕为欢。
“安静！”
门外护士的怒喝，让病房内的我们三人顿时捂住了嘴，但看着彼此小心翼翼的模样，我们很快又不顾一切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