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灯光孤零零地亮着，将他疲惫的身影拉长。四周的店铺早已熄灯闭户，整条街道空旷得只剩下他一人。
他靠在冰凉的路灯杆上，大口喘着气。
腿上的旧伤在长时间的行走和刚才的紧张对峙后，隐隐作痛。平时这个点他早该到家了。今天因为半路被截进巷子，加上腿伤，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现在恐怕要一个半小时才能走完。
虽然在被少女堵住前已经走了一半，但剩下的路，他至少还要挣扎四十多分钟。
他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身上没有手表，手机也因为老旧信号时断时续。周围的寂静和黑暗让他感到一丝无助。这里只是条普通的居民街道，并非繁华的商业区。
他仰起头，望向漆黑的夜空。
看不到星星呢……他模糊地想。
夜，浓稠得化不开。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破了沉寂的夜幕，也瞬间驱散了他朦胧的睡意。声音越来越清晰，一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缓缓驶入他的视线。
最终，警车在他面前平稳地停了下来。引擎熄灭，车门打开，一位身着警服的年轻女性利落地下了车。
“你是欣恒中学的学生？”
女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套再熟悉不过的校服上，语气带着职业性的询问，
“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白牧沐下意识地避开了对方审视的目光，声音有些发虚：“那个……我……我在晚自习的时候睡过头了……走得太累……在路边休息一下……”他不可能把刚才巷子里的事说出来，那只会引来更多盘问和解释。
“哇，现在的中学生都已经累成这样了吗？”
女警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和感慨。
白牧沐沉默着，也许，只有他才会累成这样吧。
“那现在休息好了吗？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女警好心地提议。
“诶？可以吗？”
白牧沐有些意外地抬起头。说实在的，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再走了。
“当然没问题！”女警爽朗地笑了笑，“来，告诉我你家在哪个方向？我送你过去。”
“十分感谢！”白牧沐连忙报出地址，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这完全顺路啊！”
女警听完后有些惊喜，
“从你家那边再往前开个一两公里就到我们分局了，我也正好回去交班。来吧，赶紧上车！”
“好的……”白牧沐跟着女警走向警车。女警帮他拉开后座车门，他探头一看，却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个人。
白牧沐有些迟疑地看向女警。
“不用管她，”女警解释道，“她是我顺路捎上的。你坐这儿就行，我去前面开车。”
她指了指靠里的座位。
“嗯……”白牧沐闻言坐了进去，女警替他关好车门。
警车里坐着的另一个人是个少女。在白牧沐坐进来后，她便用好奇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
“你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白牧沐礼貌地低声打了个招呼。
“你好呀！”少女的声音瞬间变得雀跃起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你看上去是欣恒初中部的学妹对吧？我们是校友哦！”
白牧沐愣住了。
我？学妹？
“龙沁语，你那么兴奋干什么？”
驾驶座的女警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语气带着警告，“我警告你啊，别对人家小妹妹动歪心思，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是吧？”
“苏酥姐，你能不能别老管我？”
被叫做龙沁语的少女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我只是在和我的后辈进行友好的交流罢了！”
“那个……”白牧沐试图开口。
“怎么了？小学妹有什么想说的吗？”
龙沁语立刻把注意力转回白牧沐身上，笑嘻嘻地凑近了些，
“话说你的头发都把脸遮住啦！我都看不清你长什么样子哎！搞得我好好奇！能把头发撩开让我看看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尖跃跃欲试地探向白牧沐额前的刘海。
白牧沐没有回应，以前也常被人误认成女孩，他早已习惯沉默应对，他没有躲闪龙沁语伸过来的手。
“小学妹害羞了呢……没事！来吧！”
龙沁语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兴奋。
“你在干嘛！？”驾驶座的苏酥厉声警告。
就在那双手即将触碰到他刘海的瞬间，苏酥反手一个干脆利落的“崩瓜子”敲在龙沁语手背上，力道不轻。
“哎呀！你干嘛啊？！”
龙沁语吃痛地缩回手，揉着手背，气鼓鼓地瞪着前座。
苏酥坐正身体，头也不回：“龙大小姐，虽说你是主家的千金，但好歹我也是你表姐，辈分比你大。有些时候，你也该听听我的话吧？嗯？你也不想舅妈知道你又在外面‘骚扰’学妹吧？”
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威胁。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表～姐～”
龙沁语拖长了音调，语气里满是敷衍和不情愿。
白牧沐自从上车后便不再说话，只想闭眼休息。见旁边的少女暂时消停了，他很快便靠在椅背上，沉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我说你呀，”
苏酥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睡着的白牧沐，压低了声音，
“要不是我求着舅妈把你从家里捞出来放放风，你还不知道要被关禁闭到什么时候呢。”
龙沁语也压低声音，撇撇嘴：“那只是一次小失误！运气太差，刚好被我妈撞见而已。”
“得了得了，我说不过你。不过你那奇奇怪怪的性取向真的得改改！收敛点行不行？”
“什么叫奇怪的性取向呀！”龙沁语立刻反驳，“女孩子之间纯洁美好的爱情懂不懂？再说了，我只是喜欢可爱的东西而已！”
“你今天不是还信誓旦旦说对家主之位挺感兴趣吗？怎么……”
“这个嘛……”龙沁语的目光悄悄飘向身边熟睡的白牧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暂时放一放。我现在……对别的‘东西’更感兴趣了。”她的视线如同黏在了白牧沐身上。
“我跟你讲哦……”
“紧急通知！请所有巡逻单位注意！请马上返回总厅！请马上返回总厅！”车载对讲机突然爆发出急促的指令声。
“收到！”
苏酥立刻拿起对讲机回应，随即将其放回原位。
“苏酥姐，发生什么事了？听起来好严重。”
龙沁语脸上也露出一丝担忧。
白牧沐依旧沉睡着，对讲机的声音并未将他惊醒。
“应该是出了大案子，要紧急集合了。”
苏酥的神情变得严肃，
“说实话，这还是我任职以来头回见总厅发这么急的通知。”
“没事的啦，有表姐你在嘛。”
龙沁语试图缓和气氛。
“玩你的手机去。”苏酥没心思闲聊。
“诶！我以前听妈妈说，表姐你可是刑警大队的王牌，以前还参加过国际……”
“别听你妈瞎说，”
苏酥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疲惫，
“我现在就是个夜间巡逻的小警察。这大晚上的，还想着交班回家补觉呢……唉，看来今晚又得加班了。”她抱怨着，目光紧盯着前方路况。
车窗外，城市的夜景飞速掠过。
“那边有个便利店，我去买杯咖啡提神。你要什么吗？”苏酥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旁靠边停车。
“关东煮可以嘛？随便选点，我不挑的。”龙沁语立刻回答。
“行。你在车上老实待着，看着点这孩子，我很快回来。”
苏酥叮嘱完，推开车门走进了灯火通明的便利店。
确认苏酥的身影消失在便利店门口后，龙沁语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她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低声自语：“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呢……”
她小心翼翼地挪近白牧沐，鼻尖轻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如同初生婴儿般的奶香味萦绕在鼻端，让她心跳加速。
“迷人的小东西……”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痴迷的颤抖，
“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她屏住呼吸，伸出双手，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小心翼翼地撩开了白牧沐额前厚重的刘海。
警车的引擎还在低鸣，车内阅读灯的光线柔和地洒下，终于清晰地照亮了那张一直隐藏在发丝后的脸庞。
双眸紧闭，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小巧挺直的鼻子，粉嫩如同樱花初绽的嘴唇，肌肤白皙细腻得近乎透明。整张脸精致得如同造物主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带着一种易碎的、纯净的美感。
这一刻，龙沁语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随即又被巨大的喜悦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