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她整个人如同被抛上岸的溺水者，胸膛剧烈地起伏，贪婪而恐惧地呼吸着空气。

肺部火烧火燎地疼，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砂石的腥味。

额头上满是冷汗，几缕湿透的青丝狼狈地贴在脸颊上。

她的眼前，是那片被自己一剑劈开的、灰蒙蒙的天空，以及环形山那狰狞的断口。

……回来了吗？

脑海中那片无边无际的纯白正在飞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现实世界那粗糙的、带着血腥味的触感。

等白玉怜那阵剧烈的眩晕感稍稍平复，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那几乎被抽干的身体，而是……

“碧瑶！”

她猛地坐起身，那双刚刚恢复神采的眸子，焦急地在身旁搜寻着。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一个她熟悉到刻入骨髓的、带着一丝虚弱的温润声音。

“……我在这儿。”

一抹温热，轻轻地覆上了白玉怜冰冷的手背。

白玉怜僵硬地回过头，正对上那双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的、含着浅浅笑意的凤眸。

苏碧瑶就躺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胸口处那道狰狞的黑色鬼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玉怜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咚”的一声，总算落回了原处。

她撇着眉头，皱着一张苦脸，长长地、用尽全身力气地，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叹息。

“哇诶诶诶诶～～～”

苏碧瑶看着她那副劫后余生、仿佛老了十岁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这是什么反应？”

“还笑我！”

白玉怜一听就来气了，她伸出手指，没好气地戳了戳苏碧瑶的脸颊。

“你差点就死了，知不知道！回去之后，我非得好好调教调教你不可！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一个人乱来！”

“好啊。”

苏碧瑶没有反驳，只是任由她戳着，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笑容。

这下，轮到白玉怜愣住了。

她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脑袋，咽了口唾沫，用一种看珍稀动物的眼神看着苏碧瑶。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以这家伙之前的脾气，现在不应该是凤眸一挑，反过来威胁说“哦？那本小姐倒要看看，是谁调教谁”吗？

这个女色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顺了？

我……我不会是把真的苏碧瑶丢在里面，把那个该死的幻影给带回来了吧？！

白玉怜看着那只依旧握着自己手腕的、属于苏碧瑶的柔荑，又看了看她那张无可挑剔的娇美脸庞，脸颊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最后连耳朵根都烧得滚烫。

她猛地移开视线，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两人之间，那股混合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难以言喻的暧昧的、仿佛能开出粉红色小花一般的氛围，正在悄然弥漫。

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已经无奈地站了半天、并且被强行喂了一嘴狗粮的菲欧娜和索菲亚。

“……老板，”菲欧娜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响起，“这里不是什么情侣空间，我们俩还在这儿呢。”

“哦、哦！”

白玉怜如梦初醒，闪电般地抽回自己的手，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走到一旁，拔起插在地上的长剑，“唰”地一声收剑归鞘，动作快得像是在掩饰什么。

随即，她又走回来，将苏碧瑶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

她清了清嗓子，环顾四周。

那座黑色的寺庙，早已在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剑中化为齑粉。

整个环形山谷，被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一分为二，地面上到处都是龟裂的痕迹与倒塌的巨石，一片狼藉。

白玉怜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具被菲欧娜丢在地上的、属于迦罗本体的老僧躯体上。

按照之前在安和镇找到的记录，这家伙是阿萨辛手下的干部之一，搞这个聚阴阵，已经耗费了十几年的心血。

目的，似乎是想靠着吸收整个北大荒东部地区的怨魂，来炼制某种……东西。

她再次扫视了一眼这片被彻底破坏的战场。

但是，似乎并没有看见什么类似“炼金成品”的东西。

“老板，接下来咱们干嘛？”菲欧娜凑了过来。

“既然这里的事情已经搞定了，”白玉怜沉吟片刻，“那就按照原计划，准备去月泉绿洲，和青荷她们汇合。不过……在此之前……”

她忽然转过头，对着菲欧娜露出了一个狡黠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里值钱的东西应该不少，先去搜刮一下吧！就当是咱们的战利品了！”

“好耶！”

菲欧娜一听这话，瞬间精神了，那双因为惊吓而黯淡的眸子，再次迸发出了财迷独有的、灿烂的光芒！

她高高举起双手，发出了由衷的赞成。

“对了，”白玉怜补充道，“要是找到什么怨气特别重的、看起来很邪门的物品，记得带回来给我看看。那玩意儿，说不定就是迦罗搞这破阵的真正原因。”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菲欧娜“啪”地一下，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随即，她不知从哪里，像变魔术一样，掏出了一个巨大的、能把她自己都装进去的麻布袋，欢呼着，朝着寺庙的废墟就冲了过去。

白玉怜看着她那副饿虎扑食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也迈开步子，准备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然而，她刚一转身，一股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凉意，如同毒蛇的信子，悄无声息地舔上了她的后颈。

那是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冰冷、锐利，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白玉怜的脚步猛地一顿，霍然回头，目光如电，射向那感觉最为强烈的、被劈开的山体之上！

然而，那里空空如也，只有被风吹过的、孤寂的岩石。

……

“感觉……还真是相当敏锐嘛。”

在白玉怜视线无法触及的山体之后，柳青岩斜倚着岩壁，手中正把玩着一个镶满了各色宝石的、华美异常的纯金宝壶。壶中，仿佛装着一整个浓缩的、充满了无数怨魂哀嚎的黑夜。

那，正是迦罗耗费了十数年心血，炼制而成的、用来供主上成神的至宝之一——魂丹。

柳青岩侧过身，透过岩石的缝隙，瞥了一眼下方那个正准备离开的、黑发少女的纤细背影，他那张被蛛网面具遮住的脸上，勾起了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

“白玉怜吗……”

“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便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悄无声息地，彻底消失在了山谷的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