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凯斯特的剑。

狠辣，精准，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是纯粹为了杀戮而存在的剑技。

琳的身体，比她的大脑反应更快，下意识地侧身挥剑格挡。

当！

两柄由虚无构成的剑，重重地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剑身传来，震得琳虎口发麻，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反应不错。”凯斯特的声音里，带着居高临下的赞许，“看来，你还没有把战斗的本能忘干净。”

他没有给琳任何喘息的机会，攻势如同狂风暴雨，一剑快过一剑。

琳只能狼狈地招架，节节败退。

她对凯斯特的剑术太熟悉了。

或者说，那就是她自己的剑术。

每一个起手，每一个变招，她都了如指掌。

可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绝望。

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胜算。

凯斯特的每一剑，都比她更快，更狠，更强。

“你在犹豫什么？”凯斯特的剑锋，如同毒蛇的信子，一次次擦过琳的要害，“你是在可怜我吗？还是在可怜你自己？”

“你为了那个男人的认可，去学那些可笑的妇人伎俩！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像个宠物一样，摇着尾巴祈求他的夸奖！你不觉得恶心吗？”

“你忘了自己是谁了吗！你是个领主！是个战士！”

每一句话，都像一根毒针，扎进琳的心里。

她被逼得手忙脚乱，毫无还手之力。

是啊。

凯斯特说得都对。

她变得不像自己了。

她变得软弱，依赖，甚至有些……卑微。

可是……

琳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莱恩为她戴上发夹时，那认真的侧脸。

指尖触碰到耳廓时，那微烫的温度。

心里那股陌生的，酸酸甜甜的感觉。

那不是屈辱。

也不是恶心。

那是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名为“欢喜”的情感。

“你错了。”

琳用尽全身力气，荡开了凯斯特的剑，嘶声喊道。

“我不是在取悦他！”

“我只是……我只是想作为‘琳’，站在他的身边！”

“我承认！我现在很弱！我很爱哭！我连跟陌生人说话都会害怕！”

她一边喊着，一边将那些她一直拼命压抑的情感，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被薇安嘲讽时的羞耻。

无法还击时的不甘。

面对凯斯特时的恐惧。

还有……想起莱恩时的那一点点，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甜蜜。

这些复杂而又矛盾的情感，疯狂地涌入她手中的长剑。

原本只有暗红与黑色的剑身，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

一抹浅浅的蓝色，如同破晓时的第一缕天光，在剑身上亮起。

紧接着，是代表着羞耻的粉色，代表着恐惧的灰色，甚至还有一丝代表着欢喜的，温暖的金色。

绝望的黑褪去，各种色彩开始在剑身上交织，碰撞，最终融合成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沌而又绚烂的光芒。

“我就是这样的！”

“我就是琳！”

琳的眼中，第一次迸发出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光芒，她终于找到了身为琳的自我。

她不再模仿凯斯特的狠辣，也不再拘泥于招式的精妙，她接受周围对她评判的一切。

她挥出了属于“琳”的第一剑。

这一剑，不为杀戮，不为征服。

只为守护。

守护她刚刚找到的，这个虽然不完美，却无比真实的，新的自我。

凯斯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他从这一剑中，感受到了一股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力量。

那不是纯粹的破坏力。

那是一种……更加坚韧，更加复杂的，源自于“心”的力量。

他举剑格挡。

轰！

两剑相交，这一次，后退的，却是凯斯特。

他那由纯粹的野心与骄傲构成的力量，在琳这包罗万象的情感洪流面前，竟然显得有些单薄。

“这……这是什么？”凯斯特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无法理解。

“这是我。”琳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一步步地，朝着凯斯特走去。

“凯斯特，谢谢你。”

“谢谢你曾经的强大，让我活到了今天。”

“但是，从现在开始，路要由我自己来走了。”

她举起了手中的剑，那绚烂的光芒，照亮了她清丽而又坚决的脸庞。

“再见了，我过去的亡灵。”

一剑挥下。

光芒吞噬了一切。

凯斯特的身影，在光芒中微笑着，缓缓消散，最终化作点点星光，重新融入了琳的影子之中。

他没有被消灭。

他只是，回到了他应该在的地方。

成为了琳的一部分。

夜的投影，看着这一幕，那双冰冷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她轻轻鼓掌，发出了两声清脆的声响。

“精彩的独角戏。”

说完，她的身影也如同幻影般，悄然淡去。

这片被黑暗笼罩的荒原，重新恢复了那永恒的，灰色的暮光。

被凝固的薇安投影，也恢复了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