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房间，无视地上那滩已经半干涸的暗红血迹，也无视小优惊恐未定的眼神。他径直走到厨房的水槽边，打开水龙头，开始冲洗那些沾了泥土的昂贵果冻、薯片和那本湿漉漉的成人杂志封面。水流冲刷着粉嫩的包装和火辣的图片，发出哗哗的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冲洗完毕，他把湿淋淋的东西一股脑塞回袋子，走到矮桌旁，将那袋子放在离血迹稍远的地方。他的动作很随意，甚至带着点麻木。
“这些，”他指了指袋子，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专门给你买的。看你这样子，估计也吃不下。没事，有空你自己拿着吃吧。” 他甚至没看小优是什么表情，仿佛只是在交代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就走回了自己的杂物间，反手关上门，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小优站在原地，看着那袋湿漉漉、价值不菲的“礼物”，又看看地上那片触目惊心的狼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蔓延开来。陈默那平静到近乎冷漠的态度，比之前的疯狂更让她感到心惊肉跳。他……好像真的变了。变得不再歇斯底里地解释妄想，变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包裹着内部无法预测的危险岩浆。
她懒得去猜他到底是什么表情，也无力去收拾眼前的残局。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席卷了她。她靠着墙壁滑坐在地板上，双手抱住膝盖，将脸埋了进去。
他娘的…… 一个粗鄙的词汇在她心里无声地炸开。
这世界……怎么会这么奇怪？！
第二天，陈默像往常一样醒来，洗漱，默默吃掉小优放在客厅的早餐（她依旧做了，但放下就立刻就去上学了），背上书包出门。阳光刺眼，但他感觉不到暖意，只觉得这个世界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滤镜。
学校里，关于他“年级第一”和“身残志坚”的议论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了，至少在他面前，没人敢再明目张胆地指指点点或露出那种看珍稀动物的眼神。高桥美咲果然没来上学，她的座位空着，像一块无声的警示牌。偶尔有目光扫过他，也带着明显的畏惧和躲闪。
早会时，班主任藤原老师站在讲台上，表情严肃：“同学们，今天早上要宣布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们班的高桥美咲同学，昨晚……嗯……骑摩托车时不小心发生了意外，摔伤了，需要住院休养一段时间。”
教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陈默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藤原老师的声音拔高，带着警告：“这起事故，再次给我们敲响了警钟！高中阶段，严禁无证驾驶、危险驾驶！这是对自己生命极度不负责任的行为！希望大家引以为戒，严格遵守交通法规！不要抱着任何侥幸心理！安全第一！”
陈默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冰冷的弧度。摩托车？意外？呵……
临近暑假，课程变得松散。体育课上，老师安排了自由活动。篮球场上、排球网前、跑道边，很快聚满了三三两两的学生，笑声和呼喊声充满了夏日的操场。
陈默独自一人，远远地站在操场边缘的树荫下。他看着那些青春洋溢、互相追逐打闹的身影，眼神空洞，没有丝毫参与的兴趣。
女朋友？
呵……我对她们，只有失望。
一群虚伪、愚蠢、恶毒的东西。
这个念头冰冷而清晰。从前那个幻想自己是“王子”、被无数女生追捧的妄想，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彻底破灭了，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厌弃和疏离。
他百无聊赖地蹲下身，目光被树根旁一个忙碌的蚂蚁窝吸引。黑压压的工蚁排着长队，进进出出。不远处，另一窝红色的蚂蚁也在活动。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恶意的兴味。他捡起一根小树枝，开始故意地、慢条斯理地将几只黑蚂蚁拨弄到红蚂蚁的领地附近。
战争瞬间爆发！
小小的蚂蚁，为了捍卫领地或食物，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它们用细小的颚撕咬，用身体冲撞，悍不畏死。陈默像个冷酷的造物主，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微缩的、血腥的战争，时不时用树枝添油加醋，将更多的黑蚁引向红蚁的包围圈，或者挑起新的争端。
他看得太投入，蹲得太久。几只杀红了眼、迷失方向的红蚁，顺着他的裤腿悄悄爬了上来。
突然！
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小腿传来！
“嘶——！”陈默倒吸一口冷气，猛地跳了起来！他低头一看，几只红蚂蚁正死死咬在他的小腿皮肤上！
“妈的！”一股无名火起！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疯狂地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裤腿和小腿，动作粗暴，发出“啪啪”的响声。那几只蚂蚁瞬间被拍扁，留下几个小小的红点和刺痛感。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疼痛，让他刚才那点病态的“兴致”荡然无存，只剩下烦躁和更深的阴郁。
回到教室，下午的课沉闷而冗长。陈默坐在靠窗的位置，无心听讲。窗外操场上，低年级的学生还在上体育课，喧闹声隐隐传来。他侧过身，手臂搭在窗台上，下巴枕着手臂，百无聊赖地看着楼下奔跑跳跃的身影。
一股强劲的夏日热风毫无预兆地从敞开的窗户灌了进来！
“呼——！”
风势猛烈，吹得窗帘猎猎作响，桌上的书本纸张哗啦啦翻飞。陈默额前略长的刘海被这股强风猛地掀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略显阴郁的眉眼。
就在这时！
他感觉到后颈处传来一点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触碰感！像是什么东西轻轻拂过，带着一丝微弱的痒意。
陈默猛地扭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坐在他后桌的一个女生一个平时很安静、戴着细框眼镜、存在感很低的女生，叫小林泉。她正微微张着嘴，脸上带着一丝被发现的惊慌和局促，右手还保持着微微前伸的姿势，食指和大拇指间，正捏着一只还在挣扎的、小小的红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