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汝茪(约一二四七年前后在世),字参晦,号霞山、退斋,赵宋宗室,为宋太宗第四子商王赵元份七世孙,赵善官幼子。具体籍贯及生卒年不详,主要活动于宋理宗淳祐年间。

其人以词闻名,周密曾仿效其词体创作。作品见于宋代词选《阳春白雪》《绝妙好词》,《全宋词》收录《退斋词》一卷,存《浣溪沙》《梅花引》《汉宫春》等九阕。词作多咏物抒怀,如《恋绣衾》以柳丝系舟喻离情,《汉宫春》借西湖秋景写故国之思,风格婉约清丽。现存词篇虽少,仍展现出南宋宗室文人的艺术风貌。

有人说:“凡是著书立说的人他的精力智慧已经穷尽,居官位就不能胜任职责。大约人的思想偏重于某个方面,那么精力也就会在这方面用尽。著书立说的人,写的东西精深奇特,他的才智已经到了极限,他的智慧已消耗殆尽。考察古代著书立说的人,大多处在闲散无事的地位;至于辅佐将要倾覆的社稷,安定将要危亡的国家,这不是著书立说的人所能做到的。

有所推动,有所坚持,就会有所开端,写出成百篇的文章来。吕不韦写《吕氏春秋》,全家流放四川;淮南王作《淮南子》,遭祸至全家被处死;韩非著《韩非子》一书,自己被害死在秦国的狱中。自身尚且不能保全、怎么能辅佐国家呢?在那方面有所擅长,在这方面怎么能不有所不足呢?精通写文章,怎么能不在政治上有所不足呢?”

回答说:人有优的地方,必然也有劣的地方;人有工巧的时候,必然也有笨拙的时候。并不是由于低劣,而是心思没放在这方面;并不是由于笨拙,而是精神没有集中于这方面。心中存有某种志向,就会连泰山也看不见;思想达到了某种境地,自己就没有空闲来有所谋求。世人称赞干将的锋利,但它能刺就不能砍,能砍就不能刺,不是剑刃不锋利。而是同时不能起两种作用。

梅花引

对花时节不曾忺。见花残。任花残。小约帘栊,一面受春寒。题破玉笺双喜鹊,香烬冷,绕银屏,浑是山。

待眠。未眠。事万千。也问天。也恨天。髻儿半偏。绣裙儿、宽了还宽。自取红毡,重坐暖金船。惟有月知君去处,今夜月,照秦楼,第几间。

这首《梅花引》以暮春残景为背景,却非泛泛伤春,而是借“花残”这一意象,层层递进地写出一个女子从若有所失到刻骨相思的心理裂变。开篇“对花时节不曾忺”,劈面一句“不曾忳”,把传统词中常见的“对花流泪”模式猛然推开,透露出一种压抑已久的倔强:花正开时,我已无欢,可见心底早埋隐痛。接下来连用两个“任花残”,不是放任,而是无奈;不是洒脱,而是“我早已料到”的悲凉。节奏短促,似心跳骤停,又似木鱼轻叩,把人物的“忍”字写透。

“小约帘栊,一面受春寒”一句,字面上是卷起一半帘子,任料峭春风吹面;骨子里却是“半遮面”式的自我隔绝:既想看看外面的花事到底残到何种程度,又怕看得太真、伤得太深。春寒扑怀,肌肤之冷与心头之冷暗暗呼应。帘栊之“小约”,暗示她并未真正推开心扉;而“一面受春寒”又透露出自虐般的执念——只有让自己更冷,才能证明自己尚能感知痛苦。

“题破玉笺双喜鹊,香烬冷,绕银屏,浑是山。”这一句是全篇的“顿挫”。玉笺题字原是寄远传情,却“题破”;双喜鹊本是报喜灵禽,却反衬出音书断绝。香烬由热而冷,只剩一缕余烟,袅袅似断非断,正如人欲去还留。银屏曲折,屏上山河在暗夜里化为重重叠叠的愁嶂。一个“浑”字,把视觉、嗅觉、触觉一并揉碎:所见皆山,所思皆障,无路可通。

下片“待眠。未眠。事万千。”六个字,两次停顿,如更漏二声,夜半心跳。万千事,不是泛泛家事,而是只系一人的相思。她“也问天。也恨天”,一“问”一“恨”,把“天”拟人化:问之不得其答,故转而恨之。可再恨亦无用,只得回到自身。“髻儿半偏。绣裙儿、宽了还宽。”不直言憔悴,而用衣冠不整、衣带渐宽的细节,让“为伊消得人憔悴”有了立体的画面:发髻半坠,一缕青丝垂落腮边;昔日合身的绣裙如今层层叠褶,空荡如无枝可依的鸟翼。两个“宽”字叠用,一声比一声沉,仿佛衣纹也在叹息。

“自取红毡,重坐暖金船。”一句极妙。红毡、金船皆是富丽温暖的物象,看似自怜自暖,实则以暖写凉:她需要借外力才能逼出一点温度,更显孤单;且“金船”多指酒杯,所谓“暖金船”即借酒驱寒。可酒入愁肠,能否化开眉间千重结?词人偏不说透,只用“重坐”二字,把人与船都写得沉甸甸,似载着一船无法卸载的愁。

结拍三句忽然宕开一笔,从室内写到天际:“惟有月知君去处,今夜月,照秦楼,第几间。”月色亘古如斯,普照人间,却成了唯一可托的信使。一个“知”字,把月写成知己;一个“照”字,却又把希望推向渺茫:秦楼楚馆,千门万户,月色纵然无私,却未必能准确落在他所居的那一间。这里暗用萧史弄玉、秦楼乘凤的典故,把“君”的身份写得缥缈若仙,而女子只能伫立人间,借一尺月光丈量天涯。

结尾以问句收束,问而不答,留给读者一片空蒙:那间房或许在,或许不在;那人或许尚在,或许早已远去。月光越是澄澈,越显人事茫茫;越是“知”,越衬出“我”之“无知”。全词至此,余味如缕,似断还连。

综观全篇,艺术上有三点尤其动人:

其一,意象递进,情随景深。上片写“花残”,下片写“人残”,以“残”为轴,层层剥笋,直至露出最柔软的心核。

其二,语言凝练,多用跳接。如“待眠。未眠。”、“也问天。也恨天。”,皆以短句顿挫,形成心跳式节奏,让读者在停顿中感到呼吸的急促。

其三,以暖写凉,以静衬动。红毡、金船、玉笺、银屏,无不精致华美,却都成为“冷”的反衬;人物动作极少,多“坐”、“受”、“绕”,却在静止中暗藏滔天情浪。

若把这首词比作一幅工笔仕女图,画面中心只一人半倚半坐,背景是残梅、冷屏、空榻,可画外却有无边月色与万里关山。词人用最经济的线条,勾出了最浩瀚的留白。读罢掩卷,只觉春寒仍在,银屏上的山重了又重,而那一声未出口的呼唤,仍徘徊在秦楼未知的第几间。

所以还是,欲知后词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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