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讲?! 陈默的内心在咆哮,拳头在口袋里攥紧。找记者来采访,这么大的事,难道不应该先跟我对个台词吗?!告诉我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装装样子也好啊!结果呢?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杵在那里,听着那个老女人满嘴喷粪,把我塑造成一个需要人施舍同情的残废!我还得他妈的笑?!
一股强烈的、想要毁灭什么的冲动在他胸腔里翻涌。炸了它!迟早有一天我要把这所该死的、虚伪的学校炸上天!连同那个自以为是的藤原老太婆一起!
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就在这时,他捏在另一只手里的那个信封,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嚓嚓”声。很沉。比想象中要沉得多。
陈默的怒火被这沉甸甸的手感稍微打断了一下。他低下头,看着那个印着樱华高中校徽的朴素信封。里面是奖金?刚才只顾着愤怒和尴尬,都忘了掂量这个。
我的尊严可是千金难买,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他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破罐子破摔的心情,粗暴地撕开了信封封口。
一沓崭新的、散发着油墨清香的万円大钞,整齐地码放在里面。深紫色的福泽谕吉头像,在傍晚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
陈默愣住了。他下意识地快速数了一遍。
一、二、三……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
整整五十张!五十万円!
刚才那股想要炸学校的滔天怒火,像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滋啦”一声,瞬间熄灭了大半。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让他拿着钱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五十万円!这几乎抵得上他便利店打小半年工的收入!是小蓝书打赏狂潮后账户余额的一大半!是实实在在的、沉甸甸的、能解决他无数现实困境的硬通货!
尊严? 陈默看着手里这厚厚一沓钱,刚才还觉得被践踏得粉碎的尊严,此刻似乎……被这紫色的纸张重新糊了起来,还镀上了一层金边?他脸上那悲愤欲绝的表情,在短短几秒内经历了冰火两重天,最终定格在一种混合着呆滞、狂喜和巨大荒谬感的复杂神色上。
尊严……好像……确实可以买得到?而且价格还不低? 这个念头无耻又清晰地冒了出来。他甚至下意识地低声嘟囔了一句:“感谢上帝……不对,感谢这操蛋的世界?”
巨大的金钱冲击让他暂时忘记了刚才的屈辱。他小心翼翼地把钱塞回信封,紧紧捂在怀里,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但藤原老师那句“身残志坚”和记者同情的眼神,又像苍蝇一样在脑海里嗡嗡作响。
他需要确认!确认这笔钱的来源!确认这“残疾补助”是不是真的!
陈默掏出手机,手指因为激动还有些发抖,翻到藤原老师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通。
“莫西莫西?陈默同学?”藤原老师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公式化的温和。
“藤……藤原老师,”陈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那个……奖金我收到了。是五十万円……这个数目……”
他话还没说完,藤原老师那边就立刻用一种“我懂你意思”的、带着点安抚和施舍意味的语气接了过去:“哦,陈默同学啊,收到就好!这个数目呢,是国家对于像你这样……嗯……品学兼优但又有特殊困难的学生的特别励志补助!本来呢,年级第一的奖金是二十万円,考虑到你的‘特殊情况’,” 她特意在“特殊情况”上加重了语气,“学校特别为你申请了额外的三十万円困难补助!加起来就是五十万円了!”
她顿了顿,用一种仿佛在给予莫大恩惠的口吻问道:“怎么?陈默同学是觉得……这个数目还是不太够吗?如果是的话,老师可以再帮你向学校甚至区里的教育委员会申请一下,看看能不能再争取一笔生活补助?毕竟你是学生嘛,生活也不容易。老师还可以帮你联系一下我以前大学的教授,看看能不能给你提供一些额外的……嗯……学术上的关怀指导?” 话语里暗示着:别闹,好处少不了你的,配合就有更多。
陈默拿着电话,听着藤原老师那套滴水不漏、把他钉死在“残疾困难户”位置上的说辞,只觉得一股寒气夹杂着刚才被金钱冲散的愤怒又涌了上来。但他低头看了看怀里那厚实的信封,那沉甸甸的五十万円,到嘴边的质问和怒火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是,老师,”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显得“感激”,“数目……很好了。谢谢老师。”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最让他憋屈的问题:“老师……那个记者……来之前,您……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一声?或者……对一下……该怎么说?” 他尽量把话说得委婉。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秒。藤原老师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在教导不懂事孩子的语气:
“哎呀,陈默同学,这个你就不用担心啦!拍照的时候你只要微笑就好了,展现我们樱华学子积极阳光的一面嘛!至于怎么跟记者沟通,怎么争取最大的利益,这都是我们老师的事情!我们自然会帮你处理妥当的!” 她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起来,“老师知道,你是福利院出身的孩子,以前可能……嗯……缺少这方面的教育,不太懂得怎么跟社会、跟媒体打交道,也没有父母在身边教导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福利院出身……缺少教育……没有父母教导……这几个词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了陈默的心脏!比“身残志坚”更让他感到刺痛和羞辱!藤原老师那看似关怀的语气,在他听来充满了赤裸裸的歧视和对他出身的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