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和我带着两只狗,一起来到了邻居家,这一次姥姥和邻居吵了很凶,江眠遍体鳞伤,不过保住了命,而那天晚上,败北的邻居送来了一碗狗腿。
“你姥姥吵架是有名的,自从你姥爷死后,你姥姥更是十里无敌。”
周围的人都在夸耀姥姥,而姥姥却搂着我的怀,我的镜头对着真正露出笑容的大人们。
江眠胜利了,它被关在了笼子里,我把骨头递给了龇牙的他。
远处的镜头没拍到,但当初我第一次把手伸进笼子里。
那一刻我依旧记得很清楚,自己很害怕,手抖个不停,江眠呲牙了一会,从我手上取走了骨头,舔了舔我的手心。
其实,江眠没有赢。
我带着他走了一遍流程,散步遛弯,扔树枝,爬山,挑战难以逾越的小山丘,差一点到达山顶。
而那个小山丘,在下一个画面,准确来说是秋天的小山丘上。
枫叶飘满山,一片金灿灿。
“埋在这里吗?”
“嗯。到山顶了。”
接下来的画面是几张交叠的录像,照的都是山丘,一张冬季,一张夏季,一张冬季,一张夏季,就这么交叠着,从画面和环境来看都是时间跨度极大的录像。
“这是学长的狗吧,你之前说过,你的狗是病死的。”
“医生说江眠有三年生命,一阵疯玩下,加上打斗,就只剩下一年了。”我擦拭着眼角的余泪,这份视频我一直想要删掉,每次看都觉得心如刀绞,“我好像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拍过任何视频,高中之后就只拍摄几张风景照,而成功进入这所学院的通行证,其中有一张就是山丘的秋景。
“之前想要把摄像机卖掉的学长才更过分吧,卖掉的话,里面的素材就找不到了。”
“额……”
“不过,学长你没后悔选择再养其他狗吗?”
“说来惭愧,其实我非常害怕小动物,我无论是猫狗都很害怕。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拍过视频,为了补齐江眠的剩余的生命,我花了两年才拍了后续的画面。”
“我是想要学长把视频给我,我发出去的,可如今看来发出去好像不太好。学长要是不想拍,我也不勉强你。”
“你帮我导出来保存一份,我想留作念想。”我把照相机递给了安祈。
安祈摸了摸脸颊:“说实在,我没想过有人真的那么惨,我一直以为学长是为了逗我开心,所以才爱讲故事。”
趁他拷贝的时候,我坐回了画架前,照着手机里的画像绘画。
没过多久,安祈拷贝完了,我查看了视频,确认没有遗漏就删掉了内存卡里的记忆。
“学长,原版你给删?”
“爷爷说过三轮车向前走的时候才不容易掉链子。我们现在去拍微电影吧。”
“稍等一下,我擤鼻水……”安祈抽出纸巾擦着鼻子,剪完视频后他就一直在擦。
“着凉了吗?”
“不是。都是学长害的。真可惜,这个发出去绝对爆火。发出去的话,小狗的坟地也不得安宁。”
因为是再度出山拍摄,我对微电影,其实有所接触,不过自己第一次拍的太长了,时间跨度有三年。
这次我就拍了点优美的风景,这款照相机拍照还行,摄影甚至不如手机。
武南美院就是为了艺术而打造,所以在学院中就足以承担绝大部分的拍摄场景。
可当安祈和我拍了一圈,最后看了下来,最终却发现这微电影根本就是——武南美院招生宣传。
“只是光拍景象果然不行,要不加点故事。校园相恋之类的。”
“相恋需要两个人吧?按照合约我不能给他人拍照,那么我只能拍我自己吧。”
“暗恋呢?学长应该有故事吧。”
谈起暗恋,我的脑海就不得不拉回自己高中的时候。
这是高中的故事,不知道能不能适用大学。
“安祈,你也可以主动点。”
“学长,我是大一,而且我高中,初中,甚至小学,几乎都是休学状态。”
安祈仿佛早有预料递出了一张学生信息卡,高中初中几乎全卡了休学,小学到了四年级就开始休学了。
“你现在没有喜欢的人吗?话说,如果我来演,我要怎么拍?”
安祈侧过头看向我,机灵地说道:“合同里是拍照,又没说拍视频的事情,照片是照片,视频是视频。”
的确可以这样钻空子,可演员是个问题啊,就只能说安祈来了。
“我无所谓,拍就拍,倒是学长快说说,你暗恋的故事。”
这家伙是故意的吧,平时那么怕生,不喜欢照相的人,居然愿意为了听故事而拍视频。
“好吧,那是我高中的时候的故事,那个女孩……就叫小七吧,说实话,她的确挺凄凉的。”
“是小凄啊,我以为是小七,数字的七,这貌似听起来是个悲剧。学长我问你个事情,有没有死人?”
我点了点头。
“死者是学长暗恋的女孩吗?”
我点了点头。
“喂,学长,你是死神,还是不幸之神……这是真的吗?”
我点了点头。
“悲情吗?结局怎么样?直接简单赘述吧,之前的视频就已经够长的了。这个就短点吧。”
“我暗恋小凄,小凄被父母逼死了。”
“学长,你换一个,你想到什么抱怨的事情说来听听吧,还是别讲故事了,你讲的抱怨象是惨了砂糖,你讲的爱情故事就跟塞了玻璃渣一样。”
“我有这么喜欢抱怨吗?好吧,”他真奇怪,居然喜欢别人的抱怨:“我想想……哦对了。”
“是和女孩有关的事情。我知道学长身边一定有被你误解的暗恋者。”
“女孩?我想想……”
当有人跟你说,来吧,向我抱怨你讨厌的女孩,我一时之间还真的想不起自己有哪些糟糕的经历。
这很离谱,我真的想不到关于女孩的事情。
“对了,养黑狗的那家,他家虽然有个很坏很坏的老头,可是他们家却是有个大我三岁的姐姐,我当初好像是喜欢她的,那位姐姐很聪明,考上了重点高中,所以我常常去找她请教,不过我跟她交谈后才发现她本是打算上师专的,额……所谓的师专就是专门培育老师的高中,爷爷跟我提起过,他那个年代考上师专的都是一顶一的脑子好。”
“可是重点高中的人给了坏老头家钱,让姐姐去上了他们的高中,我每次去找她一起写作业,让她教我学习的时候,她白净的手腕上总会多两道刀痕。”
“后来呢?”
“他们家的爷爷,是个讨厌的老头,姐姐在重点高中是垫底的成绩,他就老是欺负姐姐,可我知道姐姐其实很聪明。”
“等等……那位姐姐现在还活着吗?”安祈突然间拉住我的胳膊,将我从回忆中打断。
“不知道。我去姥姥家的时候,我家那些有能耐的亲戚家的孩子也会去,其中也有是和姐姐一所学校的,本来他们家是没养狗的,也并没有放黑狗。我常常去他们家。”
“那一切都要从亲戚家的哥哥送来了他不要的自行车说起,一到姥姥家他们总是玩手机,所以我就去找姐姐教我骑车子,可一天我骑车子到她家的时候,车子被偷了,我哭着跑回了姥姥家,我的几个亲戚本来和姐姐家就不和,结果两家吵了起来,因为车子丢了我被父母给揍的很凄惨,因为那辆车子很贵。”
“我至今不明白我是被打的承认的,还是真心想要诬陷姐姐的。好多人给我施压,让我承认是姐姐偷的车子,我当时害怕极了,就说了是姐姐偷的,姐姐的亲戚都认为是她干的,结果只有坏爷爷认为她是无辜的,然后所有人都认为他坏,就是故意偏袒。”
“我那时天天带着江眠到坏爷爷家门口,实际上是想要道歉的,可一直没敢进去,他养黑狗前抓住了我和江眠,对我俩发出了警告,”
“别再来我家了,他说。素心她已经走了。”
“他骂道:她和她那娘一样不负责。我问他,姐姐去哪里了?”
“不知道。他态度恶劣说,她离家出走了,就带着两百块钱,就坐上了火车,说自己要去打工,去挣什么自行车钱。她父亲不要她,母亲也抛弃她,是我收留她长大的,她……都是你这臭小子害的,你的车子还给你!”
“坏爷爷把我的车子扔给了我,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第二天照常去,就被狗咬了,后来我才知道,坏爷爷骂走了姐姐的妈妈,姐姐的爸爸又找了,生了孩子,后妈不打算要姐姐,姐姐一直都是坏爷爷收养长大的。”
“她想要走师专是因为高中就有职业,有稳定的工作还有钱拿,坏爷爷说姐姐有更好的前途,他才让姐姐去重点,不应该定在一点上,师专早就过时了,那笔收下重点高中的钱,他打算留着给姐姐当嫁妆,那是他杀狗的时候,亲口说的。”
“那辆车子,实际上……是姐姐的亲戚偷的,坏爷爷帮我要了回来,可我再也没敢去骑。渐渐地车子都是生锈了。”
说着说着,我和安祈就一边采集场景,一边散步,来到了学院的公园中。
和江眠能够和解,可也解不开自己真正伤透的人,我当初没有勇气去找姐姐,我拍摄江眠也是为了淡忘伤心的事情。
那段视频原本是有一段和姐姐的画面,在得知姐姐走了后,得知是自己害的后,我就把那段删了,害怕自己想起不好的回忆。
“言语有时候,只需要短短几句,构成一个诬陷,一个谎言就可能毁掉一个人。”
我说着,害怕地抓住了安祈的衣角,“如果我那天说了过分的话,请你不要离开我,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千万不要不理我。”
“学长,你突然间说些什么?”
安祈突然间把我推开了,夕阳下他的脸被晒得通红:“我已经知道怎么拍微电影了,就拍学院宣传片吧,不过这是公益宣传片,就以校园冷暴力为题。只需要拍几个人影画面就行,学长你拍好我,把我拍得形单影只就行。”
在一群穿着相似的象是角色扮演的人堆中,安祈穿着校服,的确特立孤行的。
我很自然地给他拍了几个画面,突然间我想到自己没给他拍过照片,于是切换成拍照模式,给他拍了一张照片。
拍完照,我才想起自己违约了。
应该没问题吧。只是偷偷的。
“江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