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个男的抓起来。”他命令道。
红隼们迅速将倒在地上的安德烈粗暴拽起，接着一路拖到了队长的身前。这个挨了一号一拳的男人垂着脑袋，没有声响，一道殷红色的血流顺着他脸颊的阴影向下淌进上衣的领子里面。
“这个人你认识吧？”卡彭抓起安德烈的头发，将他的整张脸迎面抬起。他把目光看向米小脂，面孔平板而阴沉。“我们可以谈一谈。有些时候，不是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先前死在林子里面的那个叫做塔可夫斯基的男人，和你关系不错吧？”卡彭接着说道。“那种事情我也遗憾，但是这没有什么办法。”
“米小脂小姐。”
“如果你可以好好配合我们，你的这个新朋友——”卡彭拖长着自己的声音，像是一辆超速汽车突如其来的急刹之后，车子不受控制的向前滑动一样。这是他的老手法了，在面对一些精神脆弱的对手时，这种拉长了音调的停顿可以扯断对方心中紧紧绷住的弦。
他随后松开抓在安德烈脑袋上的手，顺着重力的牵引，安德烈的脸一下子又向下垂向地面。
“安德烈哥哥！”远处的小罗兰惊呼出声。而拉娅则赶紧上前捂住这个小女孩的嘴唇。
卡彭盯着自己的目标，试图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一些表情的变化。
但对方没有变化。
米小脂的脸一动不动，像是一块在冻土上冷了十多万年的冰块似的。
看上去，这一招对于对方似乎并不奏效。
卡彭皱了皱眉。
要是换做在塞罗尼亚森林那种地方，他早用手里面的枪去给对方开瓢了。
但这里不行。
这里已经相当接近塞维亚城。卡彭可以肯定，只要有枪声响起，附近的各处暗哨就会向上级汇报。而一旦塞维亚里面的人在确定此处哨站失守，那么用不了十分钟，一批又一批的部队就会像潮水一样朝他们扑过来。
“我可以保证他安安全全的抵达塞维亚城。”卡彭接着说。随后，为了增大自己这一方天平的砝码，他伸手指了指在场的众难民们。“还有他们。只要你答应，我就放了他们一条活路。”
“队长！”听见卡彭这样开口，零区的男人赶忙转身朝对方喊道。
像一号、二号这样的实验成果可都是一级保密。纵使在切尼索夫内部，除开红隼这样子的自己人外，就算是在切尼索夫高层中，知道的人也是寥寥无几。而这样的一个顶级机密，要是让这里人给传到塞维亚城里面去。到时候零区就算收拾不了红隼，但是收拾自己那不是轻而易举？
而卡彭没有看他。
这一只老隼的眼睛紧紧盯住人群里面的目标。“这个交易很划算。而且就算你不同意，我们也只是要多花一些功夫罢了。我们有这么多人，这么多枪，你逃不开的。”
卡彭的目标没有回话。
但这种事情回不回话已经毫无必要，自打对方出来，事情的结果就已经确定了。他斜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那个零区出来的白净男人。
对方也只得点头答应。
“抓住她！”命令的声音响起。
一直呆站在自己主人旁边的一号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一听到这命令，他便大跨步地朝着对方走去；对方没有半点反应。
逃跑？
反抗？
都没有，只是静静的待在原地。
夜风迎面朝卡彭吹来，空气里除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外，就是前方树林里松木和白桦木的清香。
“我答应你们的要求。”
一号刚刚走到一半，卡彭便听见对方的声音从上风口传来。
目标的语气有些低沉，像是对事情发展的无可奈何。接着，众人便看见她伸出自己的双手，向前等着红隼的人去用绳子捆住。
“一号！”零区的男人见到已经毋庸使用武力，赶忙叫住自己派出去的大个。“一号！回来！”他喊道。
而随着大个重新撤回他们身边，一名红隼队员在卡彭的示意下向前走了过去。他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手铐，准备一过去就将这玩意拷在对方手上。
咽了一口口水，走到前面来的士兵显得有些紧张。他早已经从前辈们的口中听说过丝忒的大名，也清楚，对方要是打算撕碎他，恐怕并不比撕开一团面包要更加困难。
在米小脂的身前站定一会儿，确认对方的确没有敌意后，他才敢伸手去抓眼前这个目标的手。但刚一伸手，他便看见对方将手向后抽了回去。
“啊？”
士兵额前的冷汗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这个家伙慌忙抬眼朝前头看去。
但对方压根没有看他，米小脂的视线正向着卡彭的方向望去。
“我遵守诺言，你们也应该。”她说。
“对。”卡彭点点头。他转眼朝身边抓着安德烈的两位士兵摆手，对方也顺着命令将这个男人轻轻放在地上。
“小罗兰，拉娅姐。”米小脂冲着身边上的两人说道。“去吧，去把你们的朋友接回来。”
“不……”拉娅半张着嘴，想要拒绝，但拒绝的话刚到喉咙便哑住了。
米小脂是什么人？
她不知道。
米小脂来自什么地方？
她也不知道。
不过她知道，对方乐意出来救小罗兰。而且在此刻，似乎又要用自己去交换安德烈。
那些切尼索夫的士兵之后要把米小脂带到什么地方去？无论如何，拉娅都相信，那绝非是什么好地方。从眼前不远的那个傻大个以及天上飞着的那一只猥琐侏儒就可以看出来。
但……
她该出言拒绝，并劝告对方逃走吗？
拉娅不想看着身边的人跟着那些家伙离开，哪怕身边这个人她才刚刚认识一天。
但当她看着身前的米小脂时，她看见了四周，她发现四周的众人都在看着她们。有老人的眼睛，眼眸浑浊而眼白微黄、有中年人的眼睛，血丝丝的像是几天几夜没有睡觉，有青年的眼睛，惭愧但却目不转睛。
人群沉默着，一言不发着，但所有的眼睛都在说着同一句话——救救我们吧。
拉娅低下头，不敢去看米小脂的眼睛。
“小罗兰。”见到年长的拉娅没有反应，米小脂蹲下身子，用手去摸了摸小罗兰的头发。“去吧，去把你的安德烈哥哥接回来。”
“米小脂姐姐……”小罗兰泪眼朦胧地看着这个新认识的姐姐。
直到最后，她们两个人也没有动。
最后还是开车的伊翁维奇上前去搀着安德烈一路走了回来。
而在安德烈回来后，米小脂自觉伸手，让那个士兵把自己铐住。
就这么简单？
卡彭感到有些不敢相信。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心中不由自主的猜测自己要抓住的对象其实早就已经逃走了，眼前这个不过是替身。
但是理智又告诉他这并不可能。
“米小脂对吧？”
见到红隼的士兵将自己的目标带到跟前，零区的那个男人则显得有些兴奋。他像一只匍匐到食物上的荧绿色苍蝇似的来回搓手，接着满脸堆笑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塑料包装的袋子来。
米小脂认得出，在那个袋子里头，有着和先前红带掏出来的一样的东西；是那些试剂。
“这个是麻醉剂。”男人以为米小脂一直盯着他是因为紧张。“放心，对于你的身体没有什么副作用。你会安心的睡下去，等你醒来，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是吗？”
零区的男人对着自己的目标点头。
“对。”他上前走了两步，接着把视线放在对方手臂上。
两位红隼士兵上前，将米小脂右手的袖口向上挽紧，一片雪白的皮肤旋即暴露出来。在雪花一样的皮肤下面，几根微微泛着青色的静脉血管清晰可见。
“真漂亮。”他忍不住的赞许道。
在看了几眼后，他伸手将试剂的尖头撤下，露出一根细长的针管来。
而正在他打算注射麻醉剂的时候，男人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他停下手头的活，抬眼朝着已经沦为俘虏的米小脂看去。但视线在空中对上的，却是对方玩味的笑容。
这让他觉得心情不悦。
“还有一个呢？”他问道。
从零区出发，再一直到跟前，他一了解到的都是在这个目标旁还有一个小的。可是为什么眼下却只有这个大的站在这里？那个小的呢？
“还有一个？”
“对！”
“是不是一个小学生大小的男孩？”
“对对对！”
卡彭的眼睛猛地向前盯住身前正在谈话的米小脂，风口的方向变了，一阵又一阵的寒风正从他的后背吹来。他似乎听见身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有什么东西正撕开空气向他们移动。
米小脂咧嘴笑了。
“那个人是不是叫做小白？”
“小柏？”
“不对。”她耐心地纠正对方的发音。“你这样子是喊不出来他的，要这么喊才对。”
下一秒，一道高声的呼唤在空气里震起。
“小白！”
所有人都听见这一道声音。
“动手！！！”
“什么？”来自零区的男人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情况，他的脸下意识的朝卡彭看去。
但眼睛还没有转过去，卡彭的声音便先一步传来。对方喊的仓促，男人没有听清，似乎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似的。
怎么了？
小白是怎么了？
他转过脑袋，只看见在卡彭的脖子上，一柄尖刀正卡着对方的喉咙。
“不许动！”
小白说。
“谁乱动，我就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