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桌之上,悬浮在每张座椅前的橙黄色魔法水晶,散发着幽幽的柔和光芒,上面清晰地镌刻着宾客的名字。艾特拉很快就找到了属于她的座位,紧邻主位左侧的第二个座位。然而,当她坐下目光扫向左右时,心脏猛地一沉。
她的左侧,是艾薇儿的主位;而右侧,赫然悬浮着刻有“爱思唯因”名字的水晶!艾特拉感到一阵眩晕。管家怎么敢做出如此离谱的作为安排,细细想来,这只能是艾薇儿本人的授意。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何要将爱思唯因特意安排在自己的身旁?
按照惯例,德里芬与安希特拉成员的座位必然是遥遥相对的。更令她窒息的事,此刻坐在自己对面的,正是艾尼与艾博正。
左边是来势汹汹,意图不明的艾薇儿,右边是身份敏感、却曾经对她流露过一丝善意都爱思唯因。艾特拉顿时觉得坐立难安,她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必须在宴会高潮的时候,偷偷溜走。否则,仅仅是与爱思唯因并肩而坐的画面,就会成为艾尼和艾博正日后羞辱她的谈资。
时间在艾特拉的煎熬中缓慢流逝。宾客们乘坐着华贵的马车陆续抵达,在佣人的引导下,昂首跨步地走进大厅,依照水晶的指引找到各自的位置落座。
作为宴会绝对主角的艾薇儿却迟迟不见踪影,反而是最为特殊的宾客——爱思唯因,却早早到场。此刻,她正迈着从容的步伐,径直走向艾特拉右手的位置。
爱思唯因落座,目光习惯性地扫视全场。她首先注意到了身旁这个,一直低着头,显得异常安静的白头发女孩。长长的发丝遮住了女孩的大半边脸,爱思唯因一时间竟然未能认出这就是艾特拉。她的视线掠过桌面,落在对面的艾尼和艾博正身上,心中迅速盘算着剩余两个空位——主位自然是艾薇儿的,那艾特拉的位置……
然而,她的推测很快被打破。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子带着矜持的笑容,坐到了她对面的空位上。爱思唯因认出那是卫斯理家族的少主——大卫·戴。
“艾特拉没有被邀请?”爱思唯因心中掠过一丝疑虑,目光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那抹显眼的银白色。几番寻找之下,她几乎确认了所有白发女性的身份,最终,视线再次定格在了身旁这个一直低垂着头的纤细身影上。
一丝好奇促使爱思唯因微微侧身,想要看清身旁女孩的脸庞。就在她身体前倾的刹那,一只带着强劲力道的手,稳稳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将她按回原位。
爱思唯因猛地回头。只见艾薇儿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她身后,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脚步轻快地绕过她,径直走向那个低着头的白发少女。
在爱思唯因和全场部分宾客或明或暗的注视下,艾薇儿停在艾特拉身后。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宣告主权的亲昵,轻柔地将少女垂落的银白长发撩起,拢向耳后。这一动作,让艾特拉那苍白有呆滞的脸,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爱思唯因的视线之中。
“是她!”
做完这一举动的艾薇儿并未立刻离开,她反而微微俯身,从身后用双臂虚虚地环住了艾特拉的肩颈。温热的吐息拂过艾特拉敏感的耳廓,艾薇儿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柔传入了周围几人的耳中:“喜欢姐姐特地为你选的这个位置吗?”说话间,她抬眸,紫罗兰色的眼瞳精准地捕捉到对面艾尼与艾博正投来的疑惑与敌视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戏谑。
艾特拉身体僵硬,本能的沉默。反而是她右侧的爱思唯因,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冷意:“艾薇儿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将死敌家族的继承人安排在如此核心的位置,这行为本身就充满了难以解读的政治信号。
艾薇儿这才将目光转向爱思唯因,脸上的笑容依旧,眼底却毫无温度:“别误会,爱思唯因,我只是觉得,接下来的‘节目’,在这个位置……才能看得最清楚。”说完,她终于抽回环抱艾特拉的手臂,步履优雅地回到了自己的主位。
宴会终于正式开始。作为家主的艾弗格率先起身,高举酒杯,声音洪亮:“让我们共同举杯,恭贺我安希特拉家族的明珠——艾薇儿回归。也祝愿在座各位,尽享今夜欢愉!宴会,开始!”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宾客们也纷纷站起回敬。随后,人群如同四散的麻雀,纷纷离席,端着酒杯在大厅中游走攀谈。长桌旁,很快只剩下安希特拉的核心成员、爱思唯因以及少数几位不知名的小贵族。
眼见众人散开,艾特拉再次试图起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位置,然而,手腕再次被身旁的艾薇儿轻轻扣住。
“别急呀,好戏……才刚要开场呢。”
“你到底要做什么?”艾特拉忍不住低声质问,艾薇儿只是回以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并未作答。
就在这时,大厅内明亮的灯光骤然转暗,只余下几盏旋转的彩色魔晶灯投射出光斑,。悠扬的舞曲就在此刻响起。在众人惊诧又期待的目光中,宴会厅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队着装统一的专业舞者鱼贯而入。他们两两一组,随着音乐的节奏,滑入大厅中央,在魔幻的彩灯下翩翩起舞,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一曲终了,灯光再次彻底熄灭,大厅陷入一片短暂的黑暗。紧接着,一道明亮的光束骤然亮起,精准地打在一对贵族男女身上,随后光束快速移动,依次照亮其他宾客——这是宴会舞开始的信号!在酒精和气氛的催化下,被光束选中的宾客们欣然起身,牵起舞伴的手,随着重新响起的、节奏更快的舞曲步入舞池。
艾薇儿就在这时优雅起身,再次走到艾特拉面前,如同王子邀请公主般,对她伸出了右手,笑容明媚:“亲爱的妹妹,愿意与姐姐共舞一曲吗?”
“我……我不会跳!”艾特拉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抗拒。
艾薇儿却仿佛没听见她的拒绝,伸出的手牢牢抓住了艾特拉的手腕!艾特拉惊呼一声,整个人被从座位上拉起,瞬间跌入艾薇儿馨香的怀抱。
“没关系,姐姐教你。”艾薇儿的声音带着宠溺,手臂已环上艾特拉的腰肢。在艾特拉笨拙僵硬的反抗中,艾薇儿地引导着她,随着音乐的节奏,在舞池边缘不甚显眼却又足够让某些人看到的位置,开始了这场被迫的共舞。
当这一曲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灯光再次骤然熄灭!这一次的黑暗,比之前更加彻底,更加漫长。
几秒钟后,灯光重新亮起,恢复了之前的明亮。艾特拉被艾薇儿松开,几乎是踉跄着逃回自己的座位。然而,就在她坐下的瞬间,艾特拉突然发现原本坐在她对面的艾尼,竟然消失不见了!而她旁边的艾博正,依然浑然不觉,还在微醺地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眼神迷离。
艾特拉只是感到惊讶和一丝不安,并未深想。但她身旁的爱思唯因却捕捉到了关键!就在灯光熄灭的、那短暂黑暗里,她清晰地看到,一只穿着深色臂甲的粗壮手臂,无声无息地从艾尼身后的阴影中探出!一只大手精准地捂住了艾尼的口鼻,拖入了身后的黑暗之中,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干净利落得令人心底发寒。
直到宴会接近尾声,宾客们开始三三两两地告辞,艾博正才打着酒嗝,意犹未尽地想要招呼艾尼一同离开。他习惯性地转向身侧,手却捞了个空。
“艾尼?”环顾四周,座位上确实空空如也。他提高了音量:“艾尼?你在哪?”他的呼唤引起了周围尚未离场宾客的注意。
艾博正开始焦躁地四处张望,甚至拨开人群寻找。最终,他的目光看向了长桌的对面——艾薇儿正姿态优雅地饮着红酒,而艾特拉则低着头,仿佛对一切浑然不觉。艾薇儿迎上他愤怒的目光,嘴角上的笑意更甚几分。
“坐下!艾博正!”艾弗格厉声呵斥,脸色铁青,“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艾尼或许自己提前离席了,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吗?!”他强压着怒气转向宾客,挤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诸位见谅,犬子失礼了,日后一定严加管教。”
艾博正被“父亲”当众呵斥,顿时脸色涨红,却不敢再出声。作为帝国安插在艾弗格身边的另一枚暗子,他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并监视艾尼!两人向来形影不离,艾尼绝不可能不告而别!一定是艾薇儿!一定是她做了什么!可他没有任何证据,只能眼睁睁看着艾薇儿那副掌控一切、气定神闲的模样!
就在这压抑的气氛中,爱思唯因霍然起身。她面无表情,甚至没有多看任何人一眼,径直穿过人群,快步向宴会厅外走去。这场精心安排的戏剧,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离去的路上,她脚步微顿,最后一次回头看向长桌。艾薇儿正侧身对着艾特拉低语着什么,姿态亲昵。艾特拉则依旧低垂着头,身影单薄。爱思唯因蓝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狐疑。亲眼目睹艾尼被掳走的全过程,她彻底明白了艾薇儿所谓的“节目”和“好位置”意味着什么。这绝不仅仅是清除一个帝国眼线那么简单——如此大费周章,在众目睽睽之下绑走艾尼,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一场宣战!艾薇儿的目标,恐怕远不止于此,这场戏剧呈现给的人,恐怕不知她一个。
但她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艾薇儿要对艾特拉如此的亲昵,无时无刻都在宣誓自己的对艾特拉拥有的主权。她甚至有些怀疑,艾特拉是否也是她那处心积虑的计划中的一部分。如果真是这样,那艾薇儿也未免太过不择手段。
“看来,”艾薇儿注视着爱思唯因离去的背影紫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低声自语,“还得……再添一把火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