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门外传来母亲温柔却带着担忧的轻叩,“小东?还没睡吗?晚饭都没吃多少……是不是学习太累了?妈给你热杯牛奶?”
“不用了妈!我……我这就睡!”林东慌忙应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试图将那些非日常的、令人窒息的画面驱逐出去。他只是个普通大学生,一个被莫名其妙卷进神明战争漩涡的倒霉蛋……
嗡——
手机屏幕在枕边突兀地亮起,幽蓝的光刺破了黑暗。一条没有署名的短信,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滑入屏幕:
「明天下午三点,郊外海森公园。我等着你。不要找人,只要你一个。否则,你的家人将代替你。」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林东的眼球!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家人……代替?!
他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屏幕的光映着他瞬间褪尽血色的脸。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思考能力。报警?找陈悦?找克莱尔?不行!短信里说得清清楚楚……“不要找人”!那个西装男……那个在暗处操控一切的神秘人……他做得到!他绝对做得到!
怎么办?怎么办?!
时间在死寂的恐惧中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月光惨白,像一张巨大的、无声嘲讽的脸。林东蜷缩在床上,冷汗浸透了睡衣。无数个念头在脑中冲撞、破碎。最终,一个绝望而孤注一掷的决定,如同沉船般缓缓浮出水面——他不能拿家人的安危去赌!
次日午后,阳光正好,却驱不散林东心底的阴霾。他拒绝了张强打游戏的邀约,在母亲担忧的目光中,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郊外的出租车。司机是个话痨,喋喋不休地讲着海森公园的传闻——什么情侣圣地啊,什么以前是乱葬岗啊,什么晚上总有怪声啊……林东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觉得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空气越来越冷。
海森公园。废弃的游乐设施锈迹斑斑,如同巨兽的骸骨。疯长的野草几乎吞没了小路,枯黄的落叶在脚下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四周安静得可怕,连鸟鸣都消失了,只有风吹过枯枝的呜咽,像垂死者的叹息。阴森恐怖的气氛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包裹着林东,让他每走一步都心惊肉跳。
他站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曾经可能是喷泉广场的荒地上,心脏狂跳,警惕地环顾四周。人呢?那个西装男呢?
就在这时!
引擎的咆哮声如同野兽的嘶吼,毫无征兆地从公园入口方向炸响!一辆通体幽蓝、造型流线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轿车,如同脱缰的疯牛,以远超公园道路承受能力的恐怖速度,卷起漫天枯叶尘土,朝着他所在的空地猛冲过来!
目标明确!杀气腾腾!
“!!!”林东瞳孔骤缩!肾上腺素瞬间飙到顶点!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朝着旁边一处半人高的废弃水泥花坛猛扑过去!
轰——!!!
就在他身体刚刚滚入花坛后方的瞬间!那辆蓝色轿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狠狠地、几乎是垂直地撞在了林东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一棵粗壮的老槐树上!
撞击的巨响震耳欲聋!整棵树剧烈摇晃,落叶如雨!那辆轿车的车头瞬间扭曲变形,引擎盖如同纸片般掀起!玻璃碎片如同冰雹般四射飞溅!
但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咔啦啦——!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那扭曲变形的车顶,竟被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量从内部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一个身影,从那破口中缓缓站起!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它有着类人的躯干,但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覆盖着鳞片状角质层的青灰色!一条粗壮、布满骨刺的尾巴在身后不安地甩动!最骇人的是它的双臂——自手肘以下,骨骼和肌肉诡异地扭曲、增生、硬化,最终形成了两把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大而狰狞的骨质弯刀!刀刃的边缘,还残留着撕裂车顶时沾染的机油和暗红色的污迹!
“吼——!!!”怪物仰天发出一声充满暴虐和痛苦的咆哮!浑浊的黄色竖瞳瞬间锁定了花坛后、刚刚挣扎着爬起来的林东!那眼神里,只有纯粹的、毁灭一切的杀意!
跑!!!
林东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他转身,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公园更深处、树木更茂密的方向亡命狂奔!身后,是怪物沉重的脚步声和刀刃刮擦地面的刺耳噪音!每一次脚步声都如同死神的鼓点,重重敲在他的心上!
“呼哧……呼哧……”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林东感觉自己快要跑不动了,身后的腥风越来越近!他甚至能闻到怪物身上那股混合着血腥、机油和腐烂的恶臭!
他猛地拐进一片密集的枯树林!试图利用树木的遮挡!
噗嗤!
一声闷响!林东只觉得一股凌厉的劲风擦着他的后脑勺掠过!紧接着,他前方一棵碗口粗的小树,被一道寒光拦腰斩断!上半截树干轰然倒下,差点砸中他!
是怪物的刀臂!
林东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个踉跄,被地上的树根绊倒,重重摔在地上!他惊恐地回头,只见那怪物已经追至身后不足五米!它高高扬起那闪烁着死亡寒光的骨质刀臂,浑浊的竖瞳里倒映着林东绝望的脸庞!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吼——!!!”怪物发出最后的、震耳欲聋的咆哮!刀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瘫倒在地、避无可避的林东狠狠刺下!
完了!
林东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
耳边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似乎……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极其扭曲的……人声?
“救……救……我……”
那声音,仿佛是从怪物嘶吼的间隙里,艰难地挤出来的!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林东猛地睁开眼!
就在那致命的刀尖距离他胸口不足半尺的瞬间!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怪物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高举的刀臂停在半空!它那浑浊的黄色竖瞳骤然放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解脱?
下一秒,怪物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轰然倒塌!重重砸在林东身旁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土。它那狰狞的刀臂无力地垂落,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林东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茫然地看着倒毙的怪物,又下意识地看向怪物身后。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
乌黑的长发如同厚重的幕布垂落,遮住了小半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纯黑的连衣裙几乎融入林间的阴影。正是那个在校园里问过他“世界欺骗了你”的幽灵少女——姝离!
她微微歪着头,空洞的眼神平静地注视着地上怪物的尸体,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一只苍白纤细的手缓缓从宽大的袖口中收回,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如同空间扭曲般的涟漪。
“你……”林东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又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是她……杀了怪物?
“不要多想。”姝离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如同投入深井的石子,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她空洞的目光转向林东,“只是,清除干扰源。”她的视线在林东狼狈的身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你,也会来这里?”
“精彩!真是精彩!”
一个带着夸张赞叹和戏谑笑意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林东和姝离同时转头!
只见不远处的枯树后,克莱尔双手插在烟灰色风衣口袋里,银色的长发在阴冷的林间微风中轻轻飘动。她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慵懒笑容,但灰色的眼眸深处却闪烁着锐利的光,目光在姝离和林东之间来回扫视。
“看来,这场‘茶话会’的邀请函,发得还挺广嘛?”克莱尔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过来,嘴角的弧度带着玩味,“‘幻影之刃’(Phantom Edge)的容器……还有我们新晋的‘规则篡夺者’小朋友……啧啧,神明的选中者们,今天倒是聚得挺齐。”
她的目光越过两人,投向更远处的树林阴影。
“啪啪啪……”
清脆的、带着节奏感的掌声,慢悠悠地响起。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阴影中踱步而出。
他穿着黑色的紧身作战服,外面随意地套着一件敞开的迷彩夹克。脸上,一道狰狞的、如同蜈蚣般从眉骨斜划至嘴角的刀疤,破坏了他原本还算硬朗的五官,平添了十分的凶戾之气。最令人心悸的是他手里提着的东西——正是刚才袭击林东、又被姝离瞬间秒杀的那只半人半兽怪物的头颅!断裂的脖颈处还在滴落着粘稠的、暗绿色的血液。
他随手将那狰狞的头颅像丢垃圾一样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刀疤脸上咧开一个充满狂气和不屑的笑容,露出森白的牙齿。
“哟,不错嘛。能把我的小宠物给宰了,你们几个……倒也不算太废物。”他的声音沙哑粗粝,如同砂纸摩擦。
林东看到这张脸,尤其是那道狰狞的刀疤,一股无名怒火瞬间冲上头顶!他想起了王群那被扭曲的痛苦哀嚎,想起了刘老栓老人消散前悲恸的泪水!
“是你!”林东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是你!是你把王群变成了怪物!是你害死了刘老伯!”
“哈?”刀疤男——东木山岚挑了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夸张地掏了掏耳朵,“别着急扣帽子嘛,小朋友。王群?那个怨灵小妞?还有那个老不死的?啧,他们不过是……必要的材料罢了。”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眼神里充满了对生命的漠视。
“至于今天……”东木山岚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人——警惕的克莱尔、面无表情的姝离、愤怒又恐惧的林东,最后定格在克莱尔身上,笑容变得有些诡异,“叫你们来的可不是我。而是……那位大人。”
他话音刚落——
嗡!
一道柔和却蕴含着无法抗拒力量的光芒,毫无征兆地从众人脚下的地面升腾而起!
那光芒并非直线,而是如同流淌的液态黄金,迅速在地面上勾勒出一条笔直的、散发着神圣又诡异气息的光路!光路宽约两米,一直延伸向公园深处那片最浓密、最黑暗的树林深处,仿佛一条通往未知神域的阶梯。
光路出现的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风停了,连树叶的沙沙声都消失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和吸引力,同时作用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东木山岚看着这条突然出现的光路,脸上的狂气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狂热与敬畏的神情。他对着光路延伸的方向,微微躬身。
“看来,”克莱尔眯起了眼睛,璀璨的金光在她眼底一闪而逝,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那位‘大人’,终于舍得请我们……进去喝杯茶了?”
光路静静流淌,尽头隐没在深沉的黑暗里,仿佛一张无声邀请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