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白光瞬间吞噬了视野中的一切。
房屋变成了废墟,人变成了尸块。
父亲侧过脸,笑着想对我说些什么,他的身后却突然亮起了向光。
我伸手想去抓他,把他抓离白光的范围,可在抓住他的手臂的瞬间——我们就被那白光吞噬了。
紧接着,我们像是被拍飞的蚊虫一样被甩的向后飞去……
我的头砸在什么东西上,让我暂时没了意识,昏死过去。
……
我醒过来时,父亲不见了,而我坐在一片废墟之上。
周围都是建筑的废墟,还有燃烧的火焰。
我的耳朵聋了,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感觉到鲜血从耳洞里冒出来。
衣服被炸成了碎布片,周围也有很多人赤裸着身体倒在地上,尸体都残缺不全。
整个世界都是漫天的血雨,血雨浇在地上,染红了我的全身,也染红了整个地面。
我希望这血雨能浇灭那些建筑上的火焰,而火焰却越来越大,怎么也浇不灭。
父亲在哪?
他怎么样了?
我缓缓站起身,想要去找父亲,却发现手里好像攥着什么东西。
——那是父亲断掉的左臂。
……
我[……]
我从噩梦中醒来,背上又被冷汗浸湿了。
昨晚,我看了那小崽子演的影子戏后,又想起了那年的事。
随后,我怔怔地在营地坐了一会,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两个时辰后,舌头醒了,和我轮班。
我睡了一会儿,因为想要逃避噩梦,辗转反侧,睡得并不深。
……
接下来的两天,我一直心不在焉。
脑袋嗡嗡的一团乱,魂魄都像是丢了三分。
我几乎不和其他人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默默吃饭,默默睡觉。
我没有再和满穗研究影子戏。
那天,她将那堆东西整理收好,便带回来装进驮马的包裹了。
她肯定会疑惑我当时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失态的举动吧。
我不想向她解释什么。
当然,也没必要向她解释什么。
……
舌头[哎、良,这几天你都怪怪的,像中邪了一样,这咋了呀?]
行程第四天的午后,舌头把我叫到一旁问话。
我[没什么,就是又想起那年的事了。]
舌头[天启大爆炸?]
我[嗯。]
舌头[啧,怎么突然又想起这事了?]
我[……]
我[我不知道,就是突然想起了。]
舌头[啧啧啧,依我看啊,就是你捡了前两天那个戏子的东西,因此撞了邪!快把那些丢了吧!]
我[不行。]
舌头[也罢!你一直都倔,我说不了你!]
我[……]
舌头[良……我们在山里走了四天了,估摸着也快走到潼关附近了。]
舌头[尹三在潼关附近的水沟村安排了接应我们的人,到了那里后就能吃顿好的,也能躺一天了。]
我[嗯……]
舌头对我说着,言外之意是想让我撑一撑。
数日在山林里行走,眼前几乎都是重复的山景,人困马乏,又时刻需要提防野兽和盗匪,难免精神状态会受到一些影响。
只要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感受到了当年的烟火气,我可能会好一些吧。
……
到达水沟村前的这段路,更不可掉以轻心。
多年的经验告诉我,越是这种时候,越危险。
我的直觉是对的。
第五天的清晨,我们为了确定水沟村的方向而要经过官道。
临近官道的时候,我们果然遇到了麻烦事。
我[停一下。]
我注意到了什么,率先停下了脚步。
同时,我抬起右手,向身后的人示意。
舌头[良,怎么了?]
我[有人。]
我指了指远处。
舌头顺着我的目光看去。
约莫三十步的远处,有一队人。
这队人一共六个,他们的服装差不多,都是头戴铁盔、身着青布铁甲,腰间都有佩刀。
他们走在山林间,阳光照在他们头上的铁盔上,闪闪发亮。
舌头[是盗匪?]
我[不像,看起来更像是官兵。]
舌头[官兵怎么会走小道过山?]
我[不知道,但我们肯定要避开他们。]
我和舌头压低声音讨论着。
我们此时在帮人牙子干活,最要避的就是官兵。
虽说,现在政正值乱世,官兵们大多都要忙着对付起义的匪军,大概没空管我们。
但是,若被他们直接撞到,那便不好办了……
舌头[嘘!小羊们,现在谁都不许说话、不许动,都蹲下,我们等那队人走过!]
舌头深呼出一口气,瞪大眼睛,压低声音向身后的小羊们发号施令。
同时,我们一个个蹲下身体,看着数十步外的官兵。
很好。
他们前进的方向不是我们这边。
嗯……
只要再等一下。
再等一下……他们就都走了。
我的眼神死死地盯住远处的官兵,看着他们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队列里带头的那人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中,其他人也越来越远。
这样,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走开。
然而。
意外却在这时候发生了——
翠儿[呀!!!]
突然,我听到小羊的一声惊叫。
!
我猛地回过头去。
那个叫翠儿的小羊突然站起了身。
她跺着脚,连忙后退几步,差点摔在地上。
翠儿[蛇!有蛇!]
她指着面前的一处草丛,小脸吓得苍白,眼泪也冒了出来。
其他小羊听到她的叫声,也仓皇的远离她所指着的地方。
一瞬间,原本寂静的山林间,充斥着小羊们的哭喊声、尖叫声、脚步声,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舌头[妈的!!!]
舌头怒骂了一声,他快速跑到翠儿旁边,想要捂住她的嘴。
不过,已经为时已晚了,官兵注意到了我们。
他们调转列队,专至我们的方向。
官兵甲[何人在此!?]
为首的官兵在远处喊叫着。
六个官兵都停了下来。
他们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朝着我们的方向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我[现在怎么办!?]
我询问舌头。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他比我要更有经验。
舌头[妈的,这油烹的死小羊,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这时候叫。]
舌头[良!我先去稳住他们,你快把小羊们的绳子给解了,免得他们起疑!]
舌头对我说着,我点了点头。
是,现在至少要先解了这些小羊的绳子。
等这些官兵走近了,看到小羊的腰上都被绑着绳子,必定会猜到我们是给人牙子送货的人。
舌头[诶诶、官老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刚刚是我们的女娃在喊!]
舌头朝着对列的最前方走去,离我们有十步远,他一边走一边对远处的官兵喊着。
官兵甲[你们是谁!?]
舌头[良民!]
官兵甲[哪来的良民?做什么的?]
舌头[化州来的!我们是走商的,要去洛阳!]
官兵甲[站在原地别动,我们这就来看看!]
舌头和官兵隔着数十步,互相喊着话。
我刚解开琼华腰上的绳子,正要去给满穗解绳子。
但是,他们已经开始走近我们了。
不妙。
来不及把所有的小羊的绳子都解开了。
官兵甲[那边那厮!我说了别动!]
我本想迈步走到红儿和翠儿身旁,偷偷再去解绳子。
然而,官兵发现了我异常的举动,很快将我喊住了。
他们一步步地走近,我也仔细打量他们的装束。
这些人的穿着像是潼关附近的边军,军服不太整洁,但所有人装备统一,还有着一模一样的佩刀。
为首的那人头上戴的头盔要长一些,身后还背着一把短弓,看起来像是这队兵的军官。
官兵甲[刚才是你们女娃叫的?]
舌头[诶、是的。]
官兵甲[她为何要叫?]
舌头[撞见蛇啦。]
官兵甲[你们刚才说走商是吧,要送什么货去洛阳?]
领头的官兵冷冷地问道。
舌头有些答不上来。
因为我们知道,我们除了粮食外,没有带什么货。
如果我们随便答一些货品的名字,官兵要求出示,我们就都露馅了。
……
——呼
我深呼出一口气,尝试平静急促的呼吸。
我[我们是运人的。]
我在舌头答不上来的时候,插话对官兵答道。
官兵甲[运人的?刚才还说走商,怎么成运人了?]
我[运人也是走商,我们受人所托,要把这些孩子送到洛阳去。]
我平静的回答道。
官兵甲[好啊!运人!你们这不是承认了吗!?你们就是人牙子!]
我[不是,是孩子的父母让我们送的。]
官兵甲[那你们为什么不走官道?]
我[官老爷们不是也没有走官道?]
官兵甲[……]
我冷静地回复着官兵,并且在最后呛了他一下。
确实,想来也有些可疑。
按理说这些官兵出行,肯定要走官道。
为何他们从潼关出来却不走官道。
难道说他们也有些不便让人知道的隐情?
难道——
他们是逃兵?
舌头[喂!良,你怎么跟官老爷说话的!]
舌头[诶、官老爷呀,你别跟我兄弟一般见识,他这人,不懂怎么好好说话!]
舌头[确实,我们是运人的……之所以不走官道,是这几年灾情不断,官道都是逃荒的难民啊。]
舌头[我们听到传闻,逃荒的人都心狠呐,会抢小娃娃吃,我们怕粮被抢、娃娃被抢,就走了山路啊!]
官兵甲[所以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是不是人牙子?]
舌头[唉……说来话长了……]
舌头[我们是受渭南一大户人家所托,送他们家的一位小姐去洛阳完婚!]
舌头灵机一动,似乎想出了一套说辞。
官兵甲[谁是小姐?]
舌头[她是。]
舌头指了指琼华。
琼花被舌头指着,有些不知所措。
她愣在原地,脸色发白,显然对舌头指向她有些突然。
官兵甲[你是要去成婚的小姐吗?]
官兵眯着眼睛,看向琼华问了一句。
琼华[……]
琼华低着头不说话。
我和舌头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不妙。
这时,如果琼华把我们做人牙子的事抖出来,一切都完了!
琼华[是,官老爷……我是。]
嗯!?
当我和舌头紧张万分的时候,这时琼华突然开口了。
她乖巧的看着官兵点了点头,虽然眼神不敢去看官兵,但还是小声的说着。
这是……为什么?
我和舌头都有些意外,没想到琼华会帮我们撒谎。
官兵甲[你看起来挺小,竟是要去成婚的?还有你为啥穿着平民的衣服呀?]
琼华[……]
琼华不说话了,她有些害怕地低着头。
舌头[是这样,官老爷,我家小姐看着年龄小,其实快到成婚的年纪了。]
舌头[婆家想先见见她,并让她先去洛阳住一阵子。]
舌头[至于她为何穿着平民衣服,这是我想的主意。]
舌头[我们这一趟路途遥远,难免可能遇到盗匪,小姐穿庶名的衣服,才不容易被盗匪绑了呀。]
官兵甲[嗯……]
虽然他还是皱着眉,一脸怀疑。
不知道他有没有信我们的说法。
官兵乙[那其他小儿为啥被绑着?]
就在这时,另一个官兵开口了。
在领头的官兵身旁,有一个微胖的官兵。
这个官兵有点古怪,背后背着一个长长的黑袋子,似乎是一般短矛。
他在刚才我们对话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
但也正因如此,他能观察到小羊们腰上的绳子。
他敏锐的发现除了琼华之外,其他小羊的腰上都绑着绳子,并且在此时向我们提出了他的疑问。
舌头[……]
舌头再次答不上来了,他低着头不说话。
官兵们的眼神锐利了起来,冷冷地扫视着我们。
不行。
解释不了。
琼华如此配合我们,已经让我感到很意外。
然而,这些官兵非要刨根问底,这套说辞想来也有些漏洞。
如果我们要带琼华去成婚,感觉没什么理由带一些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孩子。
而这些孩子为什么会被绑着,就更不好解释了。
我[……]
我将手放在了佩刀之上,官兵们也往前缓缓的走了一步。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现场一片死寂,只听到周遭的虫鸣声。
冷汗从我的额上冒出来。
我知道,这里马上要爆发一场惨烈的战斗。
我该立刻出手,先下手为强,拔刀砍死眼前的长官……
还是该沉下心,再等待一些机会?
我[……]
我几次想要拔刀,却没有动手。
不行,六个官兵,还是太难打了。
他们身上装备精良,我一刀砍下去都不知道能否砍死一个。
哪怕有舌头相助,也难杀这么多官兵。
不过……
就这么等待机会,又能等来什么呢?
……
满穗[啊……啊……]
正当场面剑拔弩张,我不知如何打破僵局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满穗的声音。
她轻叫了几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嗯!?
这小崽子要做什么?
满穗[……]
满穗走到了她身边的驮马旁。
她打开了驮马的行李,从里面拿出了前两天她放好的那个木箱。
这是那个影子戏的木箱。
满穗[……]
满穗将木箱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我们、以及那些官兵看。
她瞪大着眼睛,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官兵甲[这是什么?]
为首的官兵愣愣看着木箱。
原来如此……
我明白满穗的意思了。
影子戏的东西、解释其他小羊的来历……她这算是很明显的暗示了。
我猜,她是想让我这么说——
我[官老爷,这是戏班表演影子戏用的道具,除了小姐之外的孩子,都是随行的戏班。]
我面对官兵,指了指木盒,又指了指满穗、红儿、翠儿。
我[路途遥远,老爷担心小姐会闷,就找了几个戏班的小女娃陪着她。]
我[她们都是贱籍,会和小姐一起去陪嫁。]
官兵甲[……]
我[官老爷若是不信,可以让她们给官老爷表演一段。]
我冷静的对官兵说道,官兵也在我解释后就看了一眼满穗。
满穗正拿出了影子戏的白幕,为白幕穿起支架。
官兵甲[不必了。]
官兵甲摆了摆手,他示意满穗停下。
官兵甲[……]
他没有说话,目光扫过我和舌头、又扫过琼华、满穗、红儿、翠儿。
官兵甲[我信了你们说的话……倘若你们真是人牙子,这些女娃也不至于帮你们扯谎。]
官兵甲[我就好奇问一下,出个嫁阵仗倒不小,这是洛阳谁家的小姐啊?]
舌头[老爷,是洛阳赵老爷家的人。]
官兵甲[哦,这样啊,噢我知道那赵老爷有点名气!]
舌头[是是是是是……]
官兵和舌头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我想,舌头大概不认识赵老爷,官兵也不认识赵老爷。
官兵甲[行,你们走吧,我劝你们还是要多走官道,哪来的这么多饥民!别累着你们家小姐啊!]
舌头[谢谢官老爷!谢谢官老爷!我们明白的,一会儿就走官道!]
舌头谄媚地走上前,给官老爷哈腰行礼。
我[谢谢官老爷。]
我也向官兵感谢,这之后,他们便调转方向,准备离开。
心里压着的一块石头,此时也终于是落下了。
官兵甲[等下,还有个事。]
突然,为首的那官兵停住了脚步,又转过身来。
我[……]
舌头[……]
我和舌头顿时再次警惕了起来。
他还要做什么?
官兵甲[想起来了……刚才你们翻行李的时候,我看到有不少粮。]
官兵甲[这里离潼关不远了,你们不用担心余粮了,我们赶着去剿匪,暂借你们一些粮!]
舌头[行行行行,官老爷随便拿!不用借了,直接给你们就好了嘛!]
舌头谄媚地笑着,官兵们走到我们驮马的行李前开始拿干粮。
他们拿了一大半后,终于才打算走了
。……
舌头[妈的!该死的王八兵真是喂不饱的狗啊,花这么多钱买的干粮都被他们抢了一大半!]
那些士兵离开得半个小时后,我们又走了一段路,舌头终于敢骂出声。
舌头[不对,我想起来了,都是这些死崽子害的!要不是这些死崽子,王八兵也不至于找上来!]
舌头[死崽子,害我们差点丢了性命,我剁了你!]
舌头突然想起来是翠儿的叫声把那些士兵引过来的。
他拔刀出鞘,持刀走到翠儿面前,便要用刀砍翠儿。
翠儿[不要!舌头爷!……兴爷不要剁!]
红儿[兴爷!不要剁额妹子!要剁就剁额,不要剁额妹!]
舌头[敢拦我!今天我把你俩一起剁了!]
舌头朝着红儿翠儿挥起刀便要砍。
——铿锵
只听铿锵一声,我把我的佩刀横在了他的刀前,挡住了他挥去的刀。
我[够了,舌头。]
舌头[……]
我[虽然是小羊引来的官兵,这倒不假。]
我[但是,官兵来了以后,她们谁都没出卖我们……若出卖我们便杀,不出卖我们,便不至于杀。]
舌头[啧,又不是真要杀她,我就是断她一只手!]
我[货缺了一只手!到时候要赔钱,赔钱你来出!?]
舌头[……]
我[而且,这里离最近的村镇还有一段路,小羊断了一只手能活?]
舌头[……]
舌头听了我的话,不再冲上去要杀小羊了。
他大概也想明白了其中利害,也知道了不该杀、也不该弄残小羊。
舌头[妈的……不杀她,不弄残她,那也必须要罚!狠狠的罚!]
我[嗯,罚是肯定要罚的,你之前立过规矩,在路上哭闹就罚粮一天,那我们就罚她一天粮就好。]
舌头[……]
舌头看向了我,眼里冒出愤怒的火。
他大概是觉得这么罚不过瘾。
可犯错的是最小的那只小羊,若是像我之前打满穗那样打她,特别是让舌头打她的话,我觉得他收不住手。
我[……]
我没有避开舌头的目光,严肃地凝视着他。
他在我的注视下,怒气一再降低,终于彻底平息了下来。
舌头[他妈的,别让我再听到这死崽子叫了,她欠我一刀,啊,再叫早晚被我宰了!]
舌头一边将刀收进了刀鞘,一边骂骂咧咧地朝前走了。
他终于同意饶过翠儿了。
红儿[谢谢兴爷、谢谢良爷……呜呜呜呜……]
翠儿[呜呜……谢谢良爷……呜呜呜呜……]
两姐妹被舌头刚才暴怒的模样吓得哭了出来,连连哭着谢我。
我[……]
我[别哭了,再吵得我心烦,我不杀你们也要打你们!]
我冷冷地警告了她们一句,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
我们差不多在夜晚前走到了官道。
舌头和我查看了官道标识的位置,估算了到水沟村的距离,便再穿过官道向着水沟村行进。
我们在附近的一处山涧旁扎营。
晚上发粮的时候,舌头按照之前说的,没有给翠儿发粮,甚至还朝着她躺的地方啐了一口。
翠儿本来看着我们吃干粮,馋的快哭了,想到自己今天差点害了大家,更是眼泪不断流出来。
她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一个劲用手抹着眼睛,无声地哭着。
我看到满穗偷偷的取下一块自己的干粮塞给翠儿。
也看到红儿取下一块自己的干粮塞给翠儿。
翠儿趁着舌头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吃着。
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这事没发生。
……
深夜的时候,舌头睡下了,我还在值班。
我刻意给满穗松绑,把她叫到一边去说话。
我想和她聊聊白天发生的事。
我[你今天倒表现挺好的,官兵来的时候,竟帮着我们圆谎。]
满穗[嗯,因为那些官兵不像好人,我不能信他们。]
满穗[他们没走官道,行军的时候也没什么纪律,很可能是逃兵。]
满穗[若是向逃兵求救,他们把我们带走,待我们还不如良爷呢。]
满穗像向说着她的想法。
呵,这小崽子见过的世面也挺多的,竟跟我想到一块了。
今天,我看那些士兵也像是逃兵。
潼关现在整日在打仗,哪有零散的几个士兵这么走的。
逃兵若是被抓回去,要被打上一百大板,罪行和人牙子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因此,他们也跟罪犯差不多,啥事都能做出来。
这些逃兵,可能哪怕看出了我们是人牙子的人,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我们给了他们合适的台阶下之后,他们也不想深究了。
……
不过,对于今天的事,我还是有疑惑的地方。
满穗看起来精明些,她能看出那些官兵不值得信任。
那为何其他孩子、特别是琼华,也愿意配合我们演戏呢?
如果她们想摆脱我们寻求官兵的庇护,今天这时候,明明就是最好的机会……
满穗[哦,良爷,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一下。]
正当我疑惑的时候,满穗突然开口了。
我[什么事?]
满穗[除了兴爷外,大概都知道我不是哑巴了。]
满穗[那些官兵来的时候,我给琼华说过话,红儿和翠儿也听见了。]
我[……]
原来如此。
我恍然大悟。
当舌头在和官兵们互相喊话的时候,我的注意力全被舌头吸引了过去。
我没有注意到,满穗正在和那些孩子们说悄悄话。
稍微一猜便知道,她大概是告诉那些孩子:不要多言,不要拆穿我们人牙子的身份,因为这些官兵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呵,你这小崽子,这次做的不错,看来这次避过官兵,你的功劳最大。]
我轻笑了一声,称赞了满穗一句。
满穗[嘿嘿,我也是觉得良爷信得过,才这么干的嘛。]
满穗[对了,良爷,今天还想学影子戏吗?]
我[不想学了,大概再也不学了。]
满穗[为什么呀?良爷之前是为什么那样啊?]
我[少多管闲事,不想学就是不学了!]
我将语气冷下来,回了满穗一句,然后便打算回去睡觉。
这小崽子,确实很聪明也很早熟,不像是她这年龄的孩子。
她确实和我对她的第一印象一模一样。
她像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