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悠悠转醒,日头已高悬中天。

他支起身,身侧床榻平整冰凉,不见半分暖意,显然昨夜武昭华并未归来。

床头静静躺着一张素笺。

姜淮探身拾起,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

‘在家待着,我晚点回家。’

‘我不会做饭,菜在厨屋。’

姜淮捏着纸条,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纸面,低声嘟哝: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呢。”

以前酒馆忙碌的时日,或是他外出挣些散碎银两时,总会给卧病榻上的武昭华留下类似的字条:

‘在家待着,晚点回家。’

‘钱在柜里,饭在桌上。’

后来,她的病势愈发沉重,不吃药连离榻都做不到。

他便绝了远行的心思,纵使再忙,午间也必归家照拂。

姜淮将纸条轻轻置于案头,舒展筋骨,提起倚在床畔的长剑,缓步踱入院中。

该练剑了。

早日到练气九层,叩开筑基之门。

推开木门,晨风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冽,温柔拂过他微乱的鬓角。

院内,两道高挑身影静立如松。

一人干练利落,眉宇含锋,一人飒爽英姿,眸光沉静。

萧玥见了他,敛衽微躬,行了个规规矩矩的晚辈礼。

无论如何,眼前这位是师尊的道侣,礼数不可废。

白蕾只是略一颔首,声音清冷如碎玉:

“姜公子,宗主有要事暂离宗门,还望公子勿要随意走动。”

她一身玄色劲装,青丝高束,周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

“哦,放心,我就在这小院练剑,哪儿也不去。”姜淮随口应道,无意与这位冷面煞星多作纠缠。

山高路险,他本也无处可去。

白蕾却微微摇头:“姜公子莫非忘了前日所言?”

“什么?”

“公子曾说,愿以练气期弟子身份入我宗门。”她声音平淡地说道。

“此乃问玄宗外门弟子服饰、灵石及佩剑。”

“公子,请随我前去参加入门测试。”

姜淮看着递到眼前的素青弟子服、那袋分量不轻的灵石以及一柄制式铁剑,微微一怔。

他确有此言,却不曾想这位白长老雷厉风行至此,竟在武昭华前脚刚走的清晨便找上门来。

“现在?”

姜淮揉了揉眉心,刚睡醒的慵懒还未完全散去。

“白长老,这未免太急了点吧?我早饭还没吃呢。”

“修行之人,当争朝夕。”

白蕾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目光扫过姜淮手中的长剑。

“况且,姜公子不是正要练剑么?入门测试,亦是练剑。”

她显然看到了姜淮提剑出门的动作。

萧玥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对白蕾如此“关照”这位师公感到一丝玩味。

师尊刚走,白长老就迫不及待要“教导”了?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要吃过早饭才行。”姜淮耸耸肩,浑不在意地转身朝屋内走去,将白蕾晾在原地。

不管怎么说,好好吃饭。

白蕾神色不变,她并非刻意刁难,只是秉公行事。

一顿饭的功夫,她等得起。

片刻后,姜淮再度现身,已是一身素青弟子服。

衣衫合体,平添几分清俊。

惯用的长剑被仔细收起,手中换上了那柄轻飘飘的制式铁剑。

“走吧。”白蕾转身,步履如风。

萧玥紧随其后,姜淮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铁剑,感觉轻飘飘的远不如自己的趁手,但也无所谓了,跟了上去。

——————

问玄宗,外门试炼场。

清晨的试炼场已有些许弟子在活动,见到白蕾亲自带着一个陌生面孔过来,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白蕾径直走向场地中央一块一人多高的黑色测灵石碑。

“姜淮,我知道你是练气七层,把手放上去。”

“我看看是什么练气。”白蕾命令道。

对新弟子进行摸底,才能给出相应匹配的资源和待遇。

此步本可略过,但白蕾凝神细察,竟也看不透姜淮体内灵力流转的根底。

以师姐待他的心意,多半是耗费心血助其成就了玉液练气吧?

姜淮依言上前,将手掌平平贴在冰凉的石碑表面。

他心念微动,体内那经过阴阳本源重塑、远比同阶凝练雄浑的灵力缓缓注入石碑。

嗡!

石碑先是亮起微弱的白光,代表练气期。

然而,那白光并未如常稳定下来,指示具体的层级,反而如同沸水般剧烈地波动、闪烁。

整个石碑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表面的符文明灭不定。

最终“噗”地一声轻响,所有光芒彻底熄灭,只留下几缕淡淡的青烟从碑顶冒出。

“嗯?白长老,机器卡了。”姜淮十分奇怪,扭头向白蕾说道。

“死机了。”

“这........”负责看守石碑的执事弟子目瞪口呆,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景。

练气期的测试,竟能把测灵石碑搞“宕机”了?

不是没有见过天才,但是这不是练气期吗?

白蕾眉头紧锁,瞳孔中闪过一丝惊疑。

无法准确测出层级,要么是身负奇宝或秘法遮掩,要么就是他灵力本质已超出测灵石对“练气”的定义范畴。

萧玥纤手掩口,诧异地看着这一幕。

师公好怪哦。

“测灵石碑似乎出了点问题。”白蕾面不改色,替这异象找了个合理的解释。

“既如此,实战便是最好的检验,姜淮,你既言从弟子做起,便让我看看你的斤两。”

她抬手,随手指在试炼场的三名外门弟子:

“你们三个,依次上来,同姜淮交手。”

到底是什么练气,交手的时候,她总该能看出些端倪来。

“点到为止。”

姜淮倒是无所谓,掂了掂手中轻飘飘的铁剑,走到场中。

“请指教。”

他随意地挽了个剑花,动作是基础剑法起手式,标准得如同教科书,却也平淡得毫无气势。

“在下梅绮,练气七层,请指教。”

首先上来的是实力最弱的,浊气练气七层,在外门也算得上勉勉强强。

“请指教。”姜淮拱手。

梅绮大喝一声,手中重剑带着沉闷的破风声,如开山裂石般直劈而下。

她走的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浊气灌注,剑势厚重无比。

姜淮眼神平静,面对这泰山压顶般的一剑,脚下不退反进,身形如柳絮般微微一晃,竟是擦着重剑的边缘滑过。

同时,他手中铁剑以一个最基础、最朴实无华的“刺”字诀,手腕一抖。

剑尖如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点在她的重剑之上。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交鸣。

梅绮只觉得一股尖锐凝练到极点的力量瞬间穿透了自己的浊气防御,顺着剑身直透手腕。

她虎口剧震,重剑竟不受控制地高高荡起,中门大开。

姜淮的铁剑已顺势收回,仿佛从未动过。

一招落败,白蕾微微蹙眉,俏脸浮现出淡淡的疑惑。

他什么练气,还是没有看出来。

萧玥微微挑眉,心中起了些许波澜。

原来师公不是自己想象的师尊娇夫啊,真有两下子。

白蕾指了指另一名女弟子,喊道:“你来。”

女弟子行至场中,拱手道:“在下楚薇,练气八层,请指教。”

她的清灵练气,家中稍有背景,要比寻常人起点要高。

“请指教。”姜淮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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