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太后示意他但说无妨。

谯周的目光直视诸葛桉,气势咄咄逼人,颇有几分为民请命的清流做派。

“丞相刚才所言,陛下在后苑习练弓弩,险些伤及自身,因此事关国本。可臣以为,陛下身为男子,有心习武,亲近弓马,此乃好事一桩,正显我大汉君主不忘武备之德。为何到了丞相口中,就成了危害国事的劫难了呢?”

这话说得相当尖锐,殿内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又绷紧了。

“谯大人此言差矣。凡事过犹不及。陛下勤于武备固然是好,但若不顾自身力量,导致自身受伤,岂非因小失大?龙体安康,方为国之根本。”

她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陛下,你说是吗?”

刘禅连忙点头:“相母说的是,是朕……是朕太鲁莽了。”

谯周眉头并未舒展:“即便如此,也只是陛下的小小过失,何至于让丞相抛下前线十万将士,星夜驰援?此事传出,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我大汉君臣?是说丞相忠心护主,还是说我大汉朝堂小题大做,视军国大事如儿戏?”

他身后的侍中郭攸之见状,连忙伸手拉了拉谯周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谯周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依旧站在那里,等待诸葛桉的回答。

郭攸之只好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

“允南,你还没看出来吗?丞相这分明是在为陛下遮掩……”

大家都看得出,刘禅犯的事不方便对大家说。

“若是遮掩,就更不妥了!”

谯周的声音反而提高了几分,他甩开郭攸之的手,再次面向众人,慷慨陈词。

“为人君者,有过则改,闻过则喜,方是明君所为!如今丞相为陛下文过饰非,岂不是在助长陛下骄纵之心,使其日后不明是非?此其一!”

他的目光转向诸葛桉,更加直接。

“其二,自古以来,阴阳有序,男女有别,先。丞相如今虽有仙法护体,形态变为女子,然则这终究是逆天改命之举且不论,丞相继续总揽朝政,出入宫禁,与陛下、与我等外臣共处一堂,于理不合,于礼不容!长此以往,朝廷威严何在?天下人又将如何耻笑我蜀汉无人,竟需一女子主持大局?”

他越说越激动,袍袖都挥舞起来。

“若不及时拨乱反正,恐上天动怒,降下灾祸,到时又该如何收场?”

这家伙是来抬杠的吧?还扯上玄学了?不对,这人就是故意出来搞事。

诸葛桉感觉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她很喊姜维立刻把这人拉出去杀全家,可惜不能,那么干只会暴露自己心虚,人心就散了。

她揉着额头,把鬓角捋到耳后去,上半身纹丝不动,捧起放在身前桌案上的不知名饮料小口饮下,强撑着,让自己的气势不露怯。

但没等她开口,刘禅竟然抢先拍案而起,指着谯周的鼻子大喝一声。

“你这肆,不过一从事而已,丞相所谋划都是军国大事,岂是你可以插嘴的?”

“陛下身为一国之主,岂能如此粗俗?!”

“我错什么了?你倒是说说!”

刘禅梗着脖子叫道。

在他心里,谯周已有取死之道。

其一,针对丞相。

其二,针对这样一个“可以当我母亲的”大美女。

其三,你竟然敢追查我刚刚在偏殿犯了什么错?这你也敢查,命不要辣?!

龙颜大怒,不仅咄咄逼人的谯周连忙躬身行礼,匍匐于地,连那些装作无事发生看戏着的大臣也连忙离席跪倒行礼。

宫殿内,还站着坐着的,只有刘禅、吴太后,和搞不清楚状况慢一拍,干脆坐着装高冷的诸葛桉三人罢了。

“丞相又错什么了?她连夜赶回来不过是担心我的安危,用仙法转生,也是因为不放心大汉前程,你这家伙,竟然用所谓的朝廷威严压丞相?还说于理不合,于礼不容,你哪来的胆子?!”

“可陛下,这等逆天改命之举必遭天谴啊!”

“怎么?你是在说天要亡我大汉?丞相非仙逝不可?”

刘禅陷入自己的逻辑圈里,越想越气。

他老爹死前告诉他要听丞相的,当一个好皇帝,丞相与吴太后把他从五岁拉扯到16岁,不是亲父子胜似亲父子。这次出征前,诸葛亮三番五次交代后事,让他心中惶惶,如今丞相不但没死,还变成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如此双喜临门,你这人竟然跳出来说风凉话?

“费将军!”

“臣在!”

刘禅气的发抖,终究他不是个嗜血好杀的人,手举在半空,比比划划,但雷声大雨点小,还有点弱气地下令。

“拉出去,杖责二十!”

“遵命!”

费祎起身,准备执行君命。

“且慢。”

诸葛桉叫住费祎,同时,她直视刘禅的眼睛,低声劝说。

“陛下,要以理服人,打板子也要打的人心服口服才好。”

“我全听相母的。”刘禅乖乖坐好,在吴太后面前,像是个参加文艺汇演的高中生。

诸葛桉果然还是很想吐槽相母这个称呼,等正式教育开始后,她准要好好跟刘禅说道说道。

现在,首要目标是把谯周批倒斗臭,收拢人心。

“谯大人,这是要与亮来辩一辩玄学经纬古今通识了?你说上天要降下灾祸,灾祸何在?!”

“灾祸何在?”

谯周立刻抓住了话柄,势要拼死一搏。

“那臣敢问丞相,北伐大军如今又如何了?您在此与我等空谈,可知前方将士正在浴血?司马懿何等人物,岂会看不出我军之虚实?您那万全之策,莫不是已让我十万大军,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如此,又怎么对得起天下苍生?!”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诸葛桉身上。此次北伐又是徒劳无功,众人本就心有疑虑,如今没有北伐军的消息,丞相变成女儿身后又离开大军只身回宫,确实令人担忧。

蒋琬、董允等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们的姿态已经表明了他们的关切。费祎和姜维的后背也绷紧了,手按在剑柄上,准备随时跳出来砍人。

“谯大人。”

诸葛桉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是气的。

一个从来没有当过兵,兵书也没读过的学究,在这谈论起军事,对内行人指手画脚来了?

杨仪他们又不是傻子,正史上,他们就率领大军在没有诸葛亮的时候安然撤退,如今有了她的额外布置,还能真出事不成?

而且你什么态度?就因为我现在变成大美女,你就不尊重我了?你就不把我当丞相了?

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丞相!

“谯大人,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大汉朝两州二十三郡是在我和陛下的肩上担着!你还有什么脸面跟跟我谈什么将士浴血,天下苍生,这几个字还轮不到你来说!”

“北伐军用度如何,战法如何,一概不知,你也敢跟我侈谈为国?”

诸葛桉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指责,骂的谯周面红脖子粗。就在这气氛凝固到极点,谯周几乎要跳出来上演死国可乎的时候。

“报——!!”

一声高亢而急促的呼喊,从殿外猛地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紧接着,殿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一名身披轻甲、满身尘土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的脸上混杂着疲惫与极度的亢奋。

“大捷!大捷啊——!!”

传令兵跪倒在地,因为跑得太急,声音都变了调。

“启禀太后!陛下!丞相!五丈原大捷!!”

什么?

大捷?

整个宣政殿都因为这两个字而震动了。

蒋琬、董允等人霍然起身,案几上的竹简都差点被带翻。姜维更是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传令兵面前,一把扶住他的肩膀。

“快说!战况如何?!”

信使大口喘着气,脸上洋溢着光彩。

“回禀将军!杨长史与魏将军依丞相锦囊妙计行事!我军主力佯作急退,并散播丞相病故之流言。司马懿果然中计,尽起大军追击!待其追至木门道,我军伏兵四起!阵斩魏军前锋大将郭淮,斩首骑士数千,俘获战马千余!北伐大军损失轻微、安然撤退,已经到了汉中地界了!”

朝臣大哗。

姜维激动地一拳砸在自己手心,眼眶都红了。

击杀大将,斩首骑士数千,上次这种大胜,恐怕还要追朔到丞相设伏袭杀张郃的时候。

费祎也是满面红光,抚着胡须的手在微微颤抖。

蒋琬和董允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喜悦。

而刚才还言辞凿凿、咄咄逼人的谯周,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眉头紧锁,站在那里,张着嘴,大口喘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哈哈”假笑了两声道贺,然后便梗着脖子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主位之上,吴太后缓缓站起身。她那丰腴的身段在华贵的宫装下更显雍容,凤目扫过殿内群臣,最后落在呆若木鸡的谯周身上。

她的声音沉稳,却盖过了所有的议论声,在这座大殿之内回响。

“谯大人,你刚才说,阴阳错乱,乃上天示警之兆。可现在,丞相形态变化,我大汉却迎来了对魏国前所未有之大胜。依哀家看,这非但不是凶兆,反而是天佑我大汉的吉兆!”

她一拍御案的扶手,发出清脆的响声,一锤定音。

“此事不必再议!丞相一心为国,其功至伟。自今日起,朝中上下,任何人不得再以丞相形态变化之事非议朝政,谯从事,下去自领二十杖。”

谯周铁青着脸,朝吴太后、刘禅和诸葛桉一一行礼,诺诺而去了。

“陛下,你也听明白了吗?事后对待丞相,要像侍奉我一样,听你相母的话,好好学习,日后要做像你父亲那样的雄主!”

“是,母后。”刘禅欢快的应道。

诸葛桉松了口气,捧起酒樽,把这尝起来像果汁一样饮料一饮而尽。

【朝堂舌战任务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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