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家中,昏黄的油灯下,白玉怜和苏碧瑶将那些从寺庙密室中带回的手札和卷宗一一摊开。

上面用朱砂清晰地标注着数个地点,旁边还附有简略的地形图,正是其余几处“聚阴阵”子阵的所在。

“果然和我们想的一样,这安和镇只是其中之一。”

白玉怜指着一张地图,眉头微蹙。

“这些阵法,遍布了整个北大荒的东部地区,若让它们全部成型,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此事与阿萨辛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有关,那便更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了。

“这些子阵的布置,看似分散,实则都沿着地脉的关键节点而建。”

苏碧瑶的玉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那双总是含着娇媚的凤眸,此刻却闪烁着冷静与睿智的光芒。

“它们相互勾连,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要破此网,不能乱来。”

她沉吟片刻,已在心中构筑出了一个大致的破坏顺序:

“我们需先从这张网的边缘着手,逐一剪除,最后再寻机直捣黄龙。而且,必须先去全部侦查一遍。这里是废镇,所以无人看守,其他地方……恐怕就没这么轻松了。”

一旁的陈望听着她们的谋划,那张僵硬惨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激动。

他对着两人,深深地作揖:“两位姑娘的大恩大德,安和镇上下数百冤魂,永世不忘。老朽……老朽无以为报……”

“陈大叔不必如此。”白玉怜扶住他,“我们并非只为你,更是为了这天下的安宁。”

夜色渐深,陈望将屋里仅存的食物端了上来——几块风干的肉干,一小坛色泽暗沉的腌菜,还有两个硬邦邦的胡饼。

“只有这些了……”陈望的声音沙哑而歉疚,“这片土地被阴气浸润太久,早已种不出任何东西。好在我这半人半鬼的躯体,不会感到饥饿。这些……都是瘟疫前剩下的,应该还能吃。”

白玉怜看着那些干硬的食物,又看了看苏碧瑶那张娇美的脸蛋,忽然卷起了袖子。

“这点东西,也能做出一顿像样的饭菜。”她扬了扬下巴,语气里带着一丝俏皮的自信,“碧瑶,你等着,看我给你露一手。”

说罢,她便真的拿着那些简陋的食材,走到了灶台边。

苏碧瑶没有阻止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桌边,单手托着香腮,目光便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个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

灯光下,白玉怜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她处理食材的动作算不上娴熟,甚至有些笨拙,可那份专注与认真,却让苏碧瑶的眼神变得无比柔软,几乎要溢出水来。

就在这时,苏碧瑶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的余光里,似乎瞥见就在白玉怜的身后,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华贵衣裳,身形也别无二致,只是脸上看不真切,唯有一抹……血色的笑容,咧到了耳根。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窜上天灵盖!

苏碧瑶惊得一身冷汗,猛地转头看去——

白玉怜的身后,空空如也,只有摇曳的灯影。

是幻觉……

她立刻明白了过来,是胸口那道鬼纹在作祟。

它的力量,已经开始影响自己的心神了。

“怎么了?”

白玉怜正费力地切着肉干,听到动静,疑惑地回过头。

“没什么,”苏碧瑶立刻敛去所有异样,重新挂上那副娇媚的浅笑,“只是在想,我们的大英雄,原来还会做饭呢。”

白玉怜没发现她的异常,有些得意地轻哼一声,继续与手中的肉干作斗争。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肉干菜汤和几块烤得微黄的胡饼便被端上了桌。

虽然卖相普通,却在这死寂的屋子里,散发着诱人的、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两人气氛愉快地吃完了这顿迟来的晚餐。

饭后,白玉怜伸了个懒腰,满足地说道:“吃饱喝足,该洗个澡了。”

陈望家的后院有一口水井,旁边也搭了个简陋的、用木板和茅草围起来的“浴室”。

只是,地方只有一处。

白玉怜拿着换洗衣物,走向后院。

她心想,按照以往的惯例,等自己洗到一半的时候,那家伙估计又会找个借口,笑嘻嘻地突然钻进来了吧?

以前在路上,又不是没发生过。

自己……好像也习惯了。

等等,我真的习惯了吗?

白玉怜的脚步微微一顿,一丝异样的情绪从心底划过,快得让她抓不住。

她摇了摇头,走进那简陋的浴室。

热水氤氲,白玉怜解开衣带,雪色衣衫滑落,露出线条优美的香肩与玉背。

她将自己浸入温热的水中,长长地叹息一声。

然而,直到她洗完,苏碧瑶也并未如她预料中那般“突然袭击”。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竟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失望。

她换好干净的衣裳走出来,苏碧瑶正等在外面。

“到你了。”白玉怜说。

苏碧瑶点了点头,与她擦肩而过。

就在那一瞬间,白玉怜忽然觉得,她似乎有心事瞒着自己。那不是错觉,而是一种源于两人朝夕相处产生的直觉。

可她看着苏碧瑶平静的侧脸,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她相信,如果碧瑶想说,自然会告诉自己。

……

与此同时,在北大荒东部深处,一处不为人知的巨大环形山谷内。

这里,正是聚阴阵的母阵所在。

整座山谷的地面,都被刻画成了巨大而繁复的阵法纹路,无数怨魂在其中哀嚎、盘旋,却无法逃离分毫。

山谷中央,一个身着金线袈裟、面容俊秀的年轻僧人,正盘腿坐于阵眼之上。

他双目紧闭,神态安详,仿佛入定的高僧,无欲无求。

他正是阿萨辛麾下最得力的干部之一,“十心众”第六席——迦罗。

随着他的吐纳,山谷中那浓郁如墨的阴气与怨力,正源源不断地被他吸入体内,再通过某种秘法,缓缓渡入身前一个嵌满了各色宝石的纯金宝壶之中。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普通僧袍的下属,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恭敬地跪下。

“迦罗大人,设在东部的第三十七号子阵,被破坏了。”

迦罗眼也未睁,声音平淡如水,听不出喜怒:“何处?”

“是安和镇,”下属回答,“一座早已废弃的鬼镇,毫无价值。想必,是某些路过的、爱管闲事的游侠所为,不必理会。”

迦罗闻言,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慢慢地站起身,那一身华丽的袈裟,在怨气的萦绕下,非但不显宝相庄严,反而透着一股妖异的华美。

“我去一趟。”

他的决定让下属有些意外。

“不论是谁,不论那处阵法是否重要,”迦罗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任何阻挠主上大业的蝼蚁,都必须在第一时间,被彻底碾碎。”

“一切为了我们的主上,一切为了伟大的阿萨辛大人。”

他转过身,那一双本该是慈悲祥和的眸子里,沉淀着的,是宛如万载玄冰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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