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还不出发吗？”
房东扶在门框边上，将拖鞋换成了宜于活动的平底鞋，她瞧了一眼白夜，随后问道。
“你要去哪里？这里的空间被扭曲封锁了。”白夜出言提醒道。
“谁知道呢？”房东耸了耸肩，“反正走一走呗，没准就找到出路了？”
说罢，她自顾自地沿着走廊走开了。
白夜目送着房东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抚摸着手中的笔记本，她低下头沉吟片刻，收回视线的同时，也收回了散布在外的感知魔力，随后迈步走回了房间。
站在拾锦的床边，她默然地看着少女隐隐扭曲的脸颊。
“怎么了？小白夜——你不想办法出去吗？”
菲瑞急切地出言问道，却见白夜摇了摇头，说道：
“仔细想想，现在没办法去别的地方。”
“可是……这个魔镜，只要想办法的话，一定可以找见出路的——或者直接打破出去。”菲瑞说道。
“打破出去——之后呢？”白夜反问道。
“这……什么意思？”菲瑞问道。
“因为这是一场人为的阴谋。”只听白夜开口，缓缓说道，“那么等出去之后，我又该怎么办？谁是我的敌人，谁又是我的朋友？我该怎么做？”
“而且——还有拾锦。”一边说着，她看向昏迷在床上的少女，“这个时候，没办法放下她不管。”
“这种事情，没必要考虑太多啦。”菲瑞叹道，“把威胁咱们的全都打倒再问，不就好了吗？”
白夜找来一张椅子，拉在了床边，随后坐了下来，看向菲瑞：
“因为我……很好奇。”
“什么？好奇什么？”菲瑞甩着尾巴，略有些不安地问道。
“你曾经告诉过我，我是唯一的魔法少女，但是这个笔记里，好像记载了另一位魔法少女的事情，还有那个拾锦房间里的海报，你也说留有魔法少女的痕迹。”
“两位魔法少女……”
只见菲瑞的眼睛转了转：
“呃……我想，她应该只是，过去的另一位魔法少女，和你不在一个时代……你的确是当前唯一的魔法少女。”
“那你知道……”白夜抿了抿嘴唇，话未完全出口，却被菲瑞着急地打断了。
“我不知道啦！我只知道你的事！”只见菲瑞激动地绕了个圈子，随后看向白夜，银白的少女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已然翻开了手中的笔记本。
“小白夜，你不会要在这里看这个吧？外面可是有着敌人哎！“
“反正他们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把我们困住而已。”白夜顿了顿，说道。
“可是——那个家伙呢？他怎么办？他明明在外边不是吗？”菲瑞认真地看了白夜片刻，随后说道。
那个家伙——白夜当然明白，菲瑞是在说谁。
“小松……明显知道着些什么。”只见少女认真地思索起来。
“对吧，没错吧？”菲瑞说道，“那家伙肯定卷在这件事情里面，只要找他问个清楚——”
“可是小松也让我看护好拾锦。”白夜用指尖揉搓着笔记本的书页，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抬起头来：
“总之……他不会有事的。”
说罢，魔法少女低下头，翻开了笔记本。
……
“三始祖，三柱神，三贤者——”
“虽说其数为九，但能稳定与我等构成交流的，也就只有东君，密使，高丝——这三贤者的序列。”
巫王扭头看了过来，宋松文明明看不清他灰袍下的神情，却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庄重的姿态，只听他以厚重的腔调开口说道：
“据传，在远古之时，正是在与三贤者的沟通里，或是惊魂后的迷梦，或是绝地里的偶遇，人类掌握了最初的术法——或者说，原初术法本身，就是人类与三贤者沟通，借取力量的语言。”
原来如此……宋松文沉重地想着，记起临行的前夜，与齐思前去拜访梁小屏，却发现她已不见踪影——不，倒不如说，自驱逐星柩遗骸之后，与身为上位者密使的梁小屏在矿区一别，此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密使与高丝的消失，莫非在那时就已有预兆吗？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异能者，术士，魔法少女……现在还牵涉进了上位者，密使与高丝的失踪，的确能算得上一件虚空大事。
但是——虚空中发生的大事，又是怎么和这栋小灰楼中，那个自己到现在还不清楚具体情况的，所谓“可以寻找异能者”的司盘扯上关系的？宋松文只感到脑子里千头万绪，一团乱麻。
“消失了就要探明原因——”巫王好像看出了宋松文的困惑，于是开口解释道：
“我们计划着，要发动一个术法，从而进入虚空之中，寻找高丝与密使的踪迹。”
“进入虚空——”听见这个名词，宋松文心中隐约生出不安之感来，所谓虚空并非是什么实际的空间，更不是人类所能生存的领域，比起物质，更接近于概念，又要如何才能进入？
“因此，需要收集虚空的碎片，炼制为发动法术的道标。”
巫王缓缓伸出戴着皮质手套的左手，五指张开又握紧，像是在抓握着什么不存在的东西一般——
“虚空的碎片是……”
“没错，就是异能者，所谓异能的来由，不过是虚空洒入人间的碎片罢了。”巫王摇了摇头，宋松文听见他的喉咙里，传出一声长长的气息，好像是在嘲讽，又好像是在叹惜。
……
根据术士们的上表奏言，所谓异能者，是虚空脱落下的碎片依附于人身，所带来的异象。
虚空千变万化，无所不包，因此异能者的力量也千奇百怪，难以捉摸。
彼时，名为“术圣”的术法大师，率领着六百名弟子投进帝国维系院，被皇帝引为身边肱骨。
他说：
“天之御力者，所遗于人间，是使天盖之日薄，故域外之怪纷纷而来也。东南之荒，西北之疫，东海之迷，苍生逢难，皆出于此。”
没错，虚空落下碎片，就会使其与人间的障壁日益虚薄，原本被隔绝于世外的怪异，便能借机穿越虚空，降临人间——
东南的饥荒，西北的瘟疫，东海之上，那永无止息的迷雾，苍生遭到的苦难，都是因为这原因，所以，非得将虚空的力量归还不可。
一切都是为了人间的安宁。
皇帝采信了术圣的说法，命人打造了三十六个司盘，交由天下的维系院，用于缉捕异能者。凡是捕到的异能者，按照术士们教导的方法，不分年龄大小，功过善恶，一律将其“归还于天”。
此乃帝国三百年之国政也。
三百年后，代号为“魔法少女”的强大个体存在，因不明原因降临于世，其虽有人形，却毫无人性，丝毫不考虑人间的安宁。
她毫不讲理地摧毁了维系院，那些被囚禁的，被折磨的，以及侥幸还在东躲西藏的异能者们，因而第一次看见了光明。而那三十六个用于追踪异能者的司盘，据说也被魔法少女销毁殆尽——
“原来……还有这种事情……”
“小，小白夜——怎么了吗？”菲瑞有些战战兢兢地问道——隐约地，有所察觉，眼前精致的银发少女，她体内看似还算平静的魔力，却仿佛酝酿着暴风雨的大海一般。
“不——只是有一点感慨罢了。”
白夜合上笔记本，下意识地抬手挽起发丝，她扭头看向床上昏迷着的拾锦，随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