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璐璐翻着一本从书架上取下来的书，轻轻摇晃着双足，同时看向像块破抹布一样靠在沙发上的青年。

洛瑟恩离开房间已经是十分钟之前的事了。

圣女自然没有错漏二人之间的交谈。

毕竟那个副团长说话时可是故意卯足了气，显然是为了让一旁垂帘听政的赛璐璐也能知晓凯撒尼亚的现状。

维持城市正常运作的市议会有背叛帝国的倾向。

替城市消灭灵魂之海腐化与亵渎者威胁的圣教会，与敌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合作关系。

维护治安、守卫城市的骑士团则内部分裂，领导人各有心思。

与此同时，大批亵渎者组织在城内活动，并在教会和骑士团的默许下站稳脚跟。

他们彼此间发生冲突的同时，也在牵制克莉丝汀的力量。

风平浪静不过是停留在表面上的东西，实际除了中心区及其周边外，凯撒尼亚早已像开水一样沸腾起来了。

而所有的媒体却都对此保持缄默，报纸的版面上尽是贵族议员们的大头照，不知道的还以为凯撒尼亚正在举办选美比赛。

纵使有人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力量也太过渺小，何况如今凯撒尼亚处于戒严之中，任何异常行为都会被视作叛乱与谋反。

城防军和骑士团可不是慈眉善目的帽子叔叔，而是人为操纵的纯粹暴力机器。

……不过就算这些势力都是洛基潜在的敌人，可也不代表他们之间真的会和平共处。

寻找宝藏的人可不是一群年轻热血的兄弟伙伴，而是一群贪婪疯狂的豺狼虎豹。

“是不是有种还在为真理之手效命的感觉了？”

赛璐璐坏笑着问道。

她对于凯撒尼亚的情况没什么感到焦虑的地方。

教会圣女可不需要一颗怜悯之心——兴许她的同僚之中，有人会真的认为圣女便是“圣女”，但赛璐璐可完全不打算成为什么心地善良的小姐姐。

而她这样的，才是大多数。

道德这种东西够用就好，多了反而会在关键时刻成为要命的累赘，这个世界的君子与圣人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全都已经死了。

如果凯撒尼亚没救了，那就把它毁坏、焚烧、清除，之后再在废墟上重建一座新的即可，对于拥有大量法术与机械造物的帝国来说，这根本无需花费太多的时间。

至于人口就更简单了，人类、亚人，帝国人、外国人……简直要多少有多少，不出一个月就能再度把街道与楼房填满。

她“拯救”的上一座城市，便是如此。

而洛基五年前与克莉丝汀没让凯撒尼亚化为焦土，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场人造奇迹了。

“……主动招惹和被动接受是两回事。”

洛基慵懒地说道。

“何况这种事我已经习惯了，就算你突然说要把我的脑袋割下来拿到圣都去献给那个神，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呜，明明我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你还把我当成一颗地雷呀？真是太令人伤心了。”

看着赛璐璐嘟起小嘴、委屈巴巴的表情，洛基顿感自己刚才确实是说错话了。

回想起重逢一天以来的种种，洛基其实很想问一个问题。

……她到底图什么？

心中的隔阂让洛基无法把赛璐璐的心思往简单了想，毕竟这女孩表现出来的样子就不简单，哪会抱着什么单纯“图身子”的念头？

是了，这些都是考验，是诱惑，是为了让自己麻痹大意之后好露出獠牙，开始真正的复仇。

……不过，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复仇？

以自己目前只有五阶的实力，就算无魂者的特性能干扰她的法术，但赛璐璐仅凭肉体强度就能把自己摁死了吧？

“而且，我才不会做出把你的脑袋拿去献祭那么浪费的事呢。”

不是，你竟然不否认前半句吗？

总觉得幻听到了水烧开的声音……

“问题是，你觉得他可以信任吗？”

赛璐璐竖起一根手指。

“我们作为外人，又缺乏情报来源，根本无法确认他单方面的说辞是真是假吧？”

“但克莉丝汀说他是可以相信的。”

洛基说道。

话语中的关键字让赛璐璐瞬间变了脸色。

她柳眉倒竖，双手叉腰，一副仿佛要把书扔到洛基脸上的样子，特意用洛基恰巧能听清的声音嘟囔起来。

“哼，克莉丝汀……又是克莉丝汀……她是你老妈吗？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问的是你的想法，又不是克莉丝汀的……可恶，果然那个女人才是最大的阻碍……”

洛基装作没听到圣女充满怨气的碎碎念，继续说道。

“我怀疑他可能是一个‘锐眼鹰’。”

“……”

赛璐璐闭上了不断输出女骑士坏话的嘴巴。

“你说他是帝国的情报人员？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向圣都检举帕尔特主教有腐化嫌疑的人，就是一封来自锐眼鹰的信件。”

“……洛瑟恩？”

“也许吧。考虑到他是骑士团的副团长……假如他以此为掩护一直潜伏在凯撒尼亚的话，那么自然会接触到大量核心人物，对各种情报了如指掌也不算奇怪了。”

赛璐璐合上压根没看几个字的书本。

“要知道因为真理之手那件事，圣都一直很关注凯撒尼亚的情况，每三天就会进行一次例行联络，所以这次接到检举后，就直接选择先让圣女过来看看情况。当然，我毛遂自荐了，因为我很想见你。”

洛基抿了抿嘴唇，继续问道。

“在那么长的时间里，你们竟然完全没发现凯撒尼亚圣教会的异常？”

“你以为凯撒尼亚的审判所支部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

赛璐璐交叠起双腿。

“只是没想到帕尔特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倘若他与真理之手暧昧不清，那审判所作为可能会向圣都通风报信的存在，便一定会成为第一个需要处理掉的对象……这么一想，昨天晚上我们能看到那个穿着审判官制服的亵渎者，就很合理了。”

“或许审判官也被腐化了。”

“……呵呵，的确。毕竟圣都与凯撒尼亚审判所支部的联络可从来都没有中断过，那其中的一些门道只有审判官才懂。”

赛璐璐点了点头，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目光投向明媚的窗外。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