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不远处那株榆树上,一只体型颇大的猫头鹰正停在树梢上。
柔和的微光穿透雾气,勾勒出它布满细密褐斑的羽毛轮廓。
此刻,这双眼睛似乎透过薄雾,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米修拉深吸一口气,目光却无法从那只诡异的鸟身上移开。
“倒霉……”
米修拉低声咒骂了一句,强迫自己隔绝了那道令人不安的视线。
她低头检查身上的衬衫睡衣,指尖下意识地伸进口袋。
果然,那些在梦境废墟中辛苦搜集货币,依旧固执地停留在那个虚幻的世界里,一丝一毫也没能跟随她回到现实。
失落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醒来时那点微弱的愉悦。
这让她立刻回想起昨夜在废墟中那令人窒息的经历。
那时,她蜷缩在断壁残垣的阴影里,代表死亡沉重的脚步声就在咫尺之外。
当此情景,冷汗浸湿了鬓角,连不是信徒米修拉都忍不住向乱七八糟的神灵祈祷。
她甚至觉得那脚步的主人拥有某种不可思议的感知力,仿佛有实质般的目光穿透了厚实的砖墙,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灼烤着她的脊背。
“该死!该死的怪物!”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那沉重得让人心慌的脚步声,终于开始挪动,缓慢且拖沓地,向着远离她的方向而去。
米修拉屏住呼吸,感觉那几秒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灰雾弥漫的废墟深处,她才敢点一点地直起因长久蜷缩而酸麻的膝盖。
她小心翼翼地转动身体,从断墙边缘探出半个脑袋,向前方窥视。
灰雾如纱,笼罩着破败的街景。
那个长着三张面孔的恐怖身影已经走到了更远的地方。
它背对着米修拉的方向,一动不动,如同融入废墟的一块嶙峋怪石,半边身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米修拉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
面对这种超越常理的怪物,她要是正面碰上,必死无疑。
“直接从这里深入废墟的核心区域?”
“不行,这太冒险了,简直是送死!”
“绕路呢?但其他地方就能保证安全吗?”
她眉头紧锁,忧虑更深,“难道,越是靠近那座诡异的山峰,盘踞的怪物就越强大?”
权衡再三,米修拉缩回身子,背靠着冰冷的断墙,做出了决定:今晚的探索必须到此为止。
“明天天亮后,必须去找那个女人问问,那个给我塔罗牌的女人,或许知道对付这种三脸怪物的办法……”
米修拉觉得如果实在不行,再考虑冒险绕路也不迟。
打定主意,她弓起腰背,无声地脱离了墙壁的掩护,沿着来时的路径快速撤退。
返回的路上,她不忘快速扫视着每一栋路过的废墟。
可惜,除了寥寥几枚锈蚀的钱币,她没能找到任何有价值的文字资料,更别提那些怪物的信息了。
撤出一段距离后,米修拉脚步一顿,脑海中闪过一个新的念头。
她决定稍微绕点路,从侧方迂回,再次接近她最早抵达,并掩埋了那只鬼的地方。
她很好奇那家伙的死,会不会被其他鬼发现。
找到隐蔽的位置,她从侧方谨慎地探出视线,投向那片焦土。
下一秒,米修拉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她掩埋尸体的地方,赫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半人半兽,如同巨大的昆虫般蹲踞着,它正粗暴地翻弄着她辛苦堆砌上去的石砖和木块,检查着鬼的尸体!
更让米修拉心中一沉的是,这个新出现的怪物,身上竟然套着一件深色夹克,下身穿肮脏的长裤。
一头油腻腻的黑色乱发披散在脖颈处。而身后竟然背着一把老式的双管猎枪。
米修拉猛地缩回头,紧紧贴在掩体后面,心脏狂跳不止。
这些怪物简直离谱到了极点!
荒诞感甚至让她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剩下冰冷彻骨的恐惧。
就像她是一个全副武装、经验丰富的猎人,带着伙伴信心满满地深入山林,却赫然发现对面那只看似无害的兔子,正从容不迫地架起一挺冰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地瞄准了他们。
所有的常识和经验都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米修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耐心等待着那个半人半兽怪物离开。
终于,一阵轻微的、衣物摩擦和肢体移动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没有靠近,反而在逐渐远离。
米修拉又等待了片刻,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才谨慎地探出。
她看见那个怪物的身影正在远去。
悬着的心刚刚落下一点,紧接着,她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那怪物选择的路径,竟然与她之前深入废墟时的路线,分毫不差。
“它在追踪我!”
米修拉无比庆幸自己在返回时,鬼使神差地选择了绕路。
否则,按照原来的路线返回,她极有可能一头撞上这个带着猎枪的追踪者,后果不堪设想!
那个怪物身影刚一消失在断墙拐角,米修拉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从藏身处弹射而起。
她用尽全身力气自家房屋方向发足狂奔。
远处,那栋两层建筑底层窗户里透出的炉火,此刻在米修拉眼中,简直就是是希望的灯塔。
她一口气冲到自家楼下,猛地拉开大门,像一阵风般冲了进去。
紧接着是“砰”的一声闷响,门被反锁,沉重的门栓也被迅速拉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敢喘着粗气,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透过窗户,紧张地望向那片灰雾笼罩的废墟边缘。
灰蒙蒙的雾气深处,废墟与荒野的交界处,一道模糊的身影似乎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但没有向这边移动的迹象。
“呼……”
“暂时安全了。”
她疲惫地走向壁炉,准备熄掉炉火,然后脱离这个诡异梦境。
目光落在壁炉里,橘红色的火焰正包裹着几块煤炭,稳定而温暖地燃烧着,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米修拉心中一动,一个实验的想法冒了出来。
她蹲下身,拿起火钳,并没有立刻熄灭火焰,反而又小心地添了几块新的煤炭进去,并用火钳将它们拨弄开,让空气更好地流通,让火势变得更旺一些。
她故意让煤块垒成一个不太稳定但能持续燃烧的结构。
“我之前已经确认过,外面那片废墟,包括下雨这些自然现象,它的时间流动是独立的,跟我是否在做梦无关,像是另一个真实的世界,但这栋房子里面呢?这个安全区里,时间会凝固吗?”
这个疑问必须解开,她将火钳放回原处,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提起放在墙角的武器。
米修拉脚步略显沉重地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
推开卧室的门,她将自己疲惫的身体丢进了那张简陋的床铺。
…………
同一时间,雾海市内联邦警局。
【有空吗?我在艾克斯顿学院门口等你!】
掉落在墙角的一部手机上收到这样一条信息,发信人是殷玥。
有些发憷的夏洛特自然是听到了原本应该在衣兜里的手机作响。
但她如今的情况,实在特殊。
现在的天气还算不上不热,室内没开空调着中庭打开的玻璃窗,泻入初夏的阳光,隐约传来了小鸟的鸣叫。
各种人文方面的书散落在508号办公室的各处。
既有哲学,也有社会学,甚至不乏研究瓦伦蒂亚大陆民俗学科的专业内容。
随意拿一本在手上翻开,从书页间漾出一股年代久远的气息。
这是一种长久流淌在纸张与纸张之间,由深邃的知识,经过岁月沉淀后才能形成的“让人不禁想要打瞌睡”的气息。
夏洛特粗略看了几眼后,便将目光收回,重新聚焦于面前雪白的沟壑,视野边缘,洁白的窗帘也随之悄悄摇曵。
姿势不怎么雅观的夏洛特感到喉咙一阵干涩,她很想去休息室取昨天下午买的感冒药。
白嫩双臂分别撑地,让女警可以将仰面躺倒在地上的夏洛特神情一丝一毫的变化尽收眼底。
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营造出淡淡的温润感。
灵性物品制造的重力场暂时消除,但白紊凝却出乎意料地主动扑倒了夏洛特。
前额垂下银白发丝的女人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心里忽然升起了捉弄的念头。
她弯下腰,凑近了说道:“还不打算起来吗,还是说你喜欢被我压在身下?”
夏洛特盯着山谷看得出神,而且忽然传来了耳边呢喃的吹气声,她被吓得猛地回头。
结果就是她的额头径直撞上了白紊凝的额头。
咚。
白紊凝捂着额头,痛呼:“囚犯编号12138,好痛……”
夏洛特用同款表情同款动作回答她:“包括警官,囚犯编号12138也很痛……”
“被撞的是我,你喊什么痛?”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基本的物理知识应该还是知道的吧。”
“12138……这种时候你不该想自己痛不痛,而是要关心被你撞的人痛不痛。”
夏洛特愣了下,她丝毫不觉得白紊凝会因为被自己轻轻碰一下而喊疼。
这女人发起飙开就算迎面撞上一辆疾驰的火车,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见夏洛特不答话,白紊凝叹了口气,紧接着,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重新爬起身。
“玩笑到此为止吧,别耽误了正事,刚刚的事情是不可抗力,这次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凤颊霞红的白紊凝留下一句话,匆匆朝着办公桌走去。
那支钢笔的确是很棘手的东西,稍不留神就能惹出大麻烦,的确需要有限处理。
不过此刻,夏洛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白紊凝那双短裙下暴露透着肉色的黑丝大腿。
不对,不对,刚刚只是插曲,别想歪了。
夏洛特拍了拍自己的连接,让涨红的灼烧感褪去,跟着站起身。
虽然能明显感觉到白紊凝对自己的态度从动不动就要枪决,到现在仅仅是肢体接触就能心跳加速。
夏洛特仍旧不觉得,自己对于遥远的她而言,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不过分抬高自己在他人心中地位,往往会出现过度贬低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地位。
夏洛特无疑犯了这个毛病。
但前者生人勿近的男人身份,实在难以舍弃,哪怕她得到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个身份。
她仍旧是原来的自己,顶多是融合了部分夏洛克记忆和性格的另一个“自己”。
“白警官,听你说有不止一件灵性物品,除了那支钢笔外,该不会还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吧?”
夏洛特露出一副后怕的表情,试探性开口问道。
“剩下的两件东西没什么危险,只不过是有让人遗忘最近发生的事情,和让人做噩梦的效果而已。”
白紊凝傲人的上身一沉,浑圆肉感美臀在因下蹲下动作而轻微形变。
她忙着收拾一地狼藉,头也不回的说道。
让人失忆和被困在梦魇还不够危险吗……
夏洛特心中暗自腹诽一句,非常自觉地凑上去帮忙收拾。
“对了,白警官,如果我想参加侦探大会的话,警局里有办法通融吗?”
落魄的名侦探不抱任何期待的随口一问道。
在被卡罗尔充满厌恨的视线拷打过后,她已经对于这件事情彻底放弃。
十几天后的三起案件只能靠自己想想办法了,而且到时候白紊凝也不在身边……
就在夏洛特思绪起起伏伏的时候,身旁的白发女警一句话就把她拉回了现实。
“没问题啊,这有什么?”
夏洛特: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