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母女接上来的尹墨还未来得及喘口气，那位母亲就突然跪倒在了地上。
她布满老茧的双手死死抓住了尹墨的裤腿，就好像抓住的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嘴里不断说着请求的话语。
“别急，先冷静下来。”
尹墨强忍着胸口的疼痛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他能闻到女人身上混杂着血腥味和汗臭的气息，她凌乱发丝间还粘着些许的碎肉和尘土。
那个小女孩则躲在了她身后，死死攥着母亲的衣角，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喘着粗气问道，声音因为疼痛而略显嘶哑。
女人抬起脏污的脸，揉了揉眼睛，突然注意到尹墨身上那件破洞的制服，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睁大，像是看到了某种希望。
“他……他穿着和您一样的制服！”
女人忽然扑了上来，死死抱住了他的胳膊。
“求你们了，求你们去救救他！我只能拜托你们了！他为了让我们先逃，自己留下来断后……可他明明可以……”
“呃！”
突如其来的动作牵扯到尹墨的伤口，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脸色于瞬间变得煞白，眼前也一阵发黑。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闪过——
“等等！”
尹墨急忙抬手制止。
蓝发女子的锁链在距离女人咽喉不到一寸的地方骤然停住，锁链的前方正被尹墨挡住。
“她没什么恶意，我能理解她的感受。”
闻言，她深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但最终还是收回了锁链。
尹墨深吸一口气，却因为牵动伤口而变成了一阵压抑的咳嗽。
“把具体情况告诉我，”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靠。
“那个学员现在在哪里？有多少魔物？他还能行动吗？”
女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速飞快地描述起来。
……
“我可不会参与节外生枝的事，我所要负责的只有你的性命，在确保你的安全后我就不会再管。”
尹墨凝视着蓝发女子收回的锁链，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的眼神比记忆中的那位更加锋利——
而记忆里的那双蓝眸却总是含着化不开的忧郁。
“认错人了么……”
这个念头刚浮现就被咳嗽打断，喉间涌上的血腥味让他想起魔物利爪贯穿胸膛的瞬间。
那时看到的蓝发背影，确实比眼前之人要单薄些。
“我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尹墨真诚地说道，并用染血的袖口擦了擦嘴角，布料摩擦伤口的疼痛让他保持着清醒。
“但我们必须去救那个人，他是魔盒学院的学员……”
话音刚落，蓝发女子突然用锁链挑起了小女孩的下巴，母亲惊恐地扒拉着锁链，但却纹丝不动，孩子则吓得连哭都不敢出声。
“喂！你干什么？！”
尹墨突然抓住锁链，金属勒进掌心的疼痛让他忽然想起了日常训练时弓弦绷断的感觉。
“所以？带着这两个累赘穿过沦陷区，是你的血还没流够吗？”
她的语气十分冰冷，整个人显得特别冷漠。
“可那个人一定知道其他学员，以及公会的大部队位置，我们需要找到他们才有一线生机，我猜你也不想在这里等死吧？”
手指收紧时，绷带渗出的血顺着锁链的纹路流淌。
“这是求生的逻辑，不是脑子一热的慈善。”
“那你还要拖着这两个累赘？”
她故意用锁链划过小女孩的脸颊，想以此来吓唬他。
但听到这句话后，尹墨突然笑了。
“可我本身也是累赘。”
他扯开染血的制服，露出缠绕全身的绷带。
“所以最该被抛弃的，是我才对，或者说，你可以把我们所有人都抛弃，我想，以你的实力一定也能够在这沦陷区里面活下来……”
气氛变得凝重了起来，女子看着尹墨绷带上不断扩大的血晕，脸色阴沉不定。
“不要命的疯子，明明只是个妄想着做‘勇者’的蠢才……”
没有进行反驳，尹墨站得笔直，承认了她所说的这个称呼：
“从我被你救活的那一刻起就是。”
他弯腰安抚着吓呆的小女孩，动作牵扯伤口时肌肉都在痉挛，可他的声音却稳得可怕：
“如果你嫌我们是累赘，你可以离开，我并不介意，只是救命之恩得以后再报了。不过，以后大概只能是托梦给你回报了？”
“呵，那也好，反正我也很讨厌我自己的……”
他顿了顿，继续开口。
“总之，你救了个疯子，就得忍受他的疯病。”
况且，如果能做成这个疯子，我也能跟他们一样，成为魔盒学院的一员了吧？
如果能够承担起这种责任，至少也有能够与她们并肩作战的权利……
“……”
看着莫名高兴起来的尹墨，她再次陷入了某种沉默。
“告诉我……”
她再次开口，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你为什么会做出这种选择？理由是什么？不要对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闻言，尹墨愣了一下，但很快重新露出了笑容，发自内心的喜悦油然而出。
“我其实也不知道。”
“但是，我就是想去做，成功了，就皆大欢喜，即使失败了，我也要承担起自己的那份责任……”
“简单来说，我就只是遵循了自己内心的选择。”
尹墨发自内心的回答在空气中回荡，蓝发女子深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
沉默许久，她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冰冷。
“带路。”
女人颤抖着点点头，赶忙起身。
尹墨也跟着起身，却在迈步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剧烈的疼痛早就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但他咬紧牙关，用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想用疼痛保持清醒。
“喂。”
蓝发女子突然扔来一个小瓶。
“这是止痛药，只有这一个了，喝掉。”
在尹墨接住后，她再次开口。
“这只是止痛，并不代表你的身体恢复如初。”
“足够了，但需要救援的那位学员应该比我更需要它。”
尹墨一边说着，一边收起了止痛药。
接着，他侧头看向了身旁的蓝发女子，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说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
“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请问你的名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