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管事皮笑肉不笑。
澹台明镜摆了摆手，已经平复下心情，也不愿在这件事上多费心思：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明日终会见真章。如果他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让他为斩妖除魔，为扶持天下正道出最后一份力吧。”
“公子身为澹台家子嗣，秉承天命，为了天下如此操心劳力，又有几人知晓，那些目光短浅的腌臜蠢货，只看得世家锦衣玉食。”贺管事感慨，随即拍了拍手，居然有一道道纤细身影带着香风款款而来，在这乡野之中盛上珍馐玉食。
这就是世家的排场，哪里有什么结庐而局的田园意境，他们有的是能够将田园变成豪奢庄园的手段。
故而澹台明镜开口定言时那般轻描淡写也并非狂妄，世家的能力在这个世界太过强大，他们一言或许定不了天下，但至少在澹台明镜来看，在这偏僻之地，他可以轻易覆手遮天，将江言的命运掌握在方寸之间。
而在入夜后不久，江言的“命运”也确实很快就被掌握在了小小的方寸之间，只不过这方寸并不属于澹台明镜。
俊美少年有些无奈地看着桃夭夭眼角勾人的桃花印记，
少女轻声哼哼着，一只手动用五指擒龙的手段，另一只手在江言的胸口画着圈圈。
她的嘴角勾勒出期待的笑意，“某人与素未谋面的师妹独处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啊。”
。。
于此同时，就在江言隔壁的房间，阿璃正眼巴巴的看着盘坐在床上睁开眼睛的四月。
和四月相处了小半个晚上，至少在阿璃看来，她与这位漂亮姐姐的关系熟络了不少。
而四月进入卧室后，就开始了修行，她是一直压着心中的好奇没有打扰，此刻见到四月睁开眼睛，终于是按捺不住心底积压的好奇：
“姐姐，修行是不是很有意思？”
“姐姐，修行可以让我变得很厉害，不会再被人欺负吗？”
“我如果修行的话，是不是就能让爷爷奶奶过上很好的生活了？”
她问这些的时候，语气娇憨，也有些小心翼翼的。
四月认真听完了阿璃的问题，轻声道：“每个人对修行的看法都不一样，在我看来修行只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对我而言有没有意思都不存在意义，你可以自己去判断。”
“修行不能让你避免被欺负，不过能让你有更多的手段威慑、解决欺负你的人。”
“最后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我无法判断，什么是很好的生活。”
她的语气清幽，可也实在回答了小姑娘所有的问题。
而她的眼中，其实也压着对这小姑娘的好奇。
作为天生道种，阿璃是必然会踏上修行道路的。
虽然江言一直未曾明说，但四月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冲着这个小姑娘来的。
而她也一直在推测这个小姑娘的身份。
阿璃作为天生道种的天赋与潜质，是在某种玄封压制之下，这才不得外显。
四月能够一眼看穿，但不代表能够看穿阿璃有着道种的天赋是一件易事。
能够布置下这道玄封的人身份必定不一般。
而且这种玄封的术法也四月有种熟悉的感觉，只是她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来。
四月思索的功夫，阿璃一边消化四月方才的答复，一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后又叹了口气，碎碎念叨：
“春耕之后，我就要离开村子啦。”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能做的就只是帮他们把今年的农事做完。”
“我舍不得他们，可是他们一定要赶我走……”
“说是我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不能一直窝在小村子里……”
阿璃垂着小脑袋，露出忧愁的模样，或许是从四月身上感受到与她类似的潜质……也或者是有了某种感触，又碰到了年龄大抵相仿的少女，她才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与四月说着这些在心中压了许久的烦恼。
春耕之后……
四月眸光微垂，她再次想起江言先前那番话，更进一步确认江言此番行程是为了女孩而来……不仅如此，大抵他手中那枚可入百尺道院的玉令都是为她准备？
而这时阿璃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念叨了太多，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姐姐，爷爷奶奶一直催我去找我的爸爸……让我去跟他修行……所以我才有些害怕，问了姐姐这么多问题。”
“害怕未知，是人的本能。”
四月收敛思绪，轻声答道：“压制本能，适应未知，就是一个人的能力。”
“姐姐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却懂这么多，能说出这么多有道理的话，真厉害。”
“不像我，只会劈柴煮饭，还有喂牛。”
阿璃崇拜地看着四月，双眼冒星星。
四月闻言，原本古波不惊的剑心却是忽地一颤。
不知道为何，她居然生出了一些危机感。
“你也很厉害…”
阿璃会做的那些事，她只是入门的程度。
“只会劈柴煮饭和喂牛。”
“只会练剑。”
这是一样程度的意思。
虽然还未真正见识到阿璃的水平，但四月大概可以想象到对方的造诣。
而这也让她不禁想到了更多。
往后就会是这个小姑娘长久的跟着他的身边，亲密地帮他做着那些事情啊……
四月抿了抿嘴，压制住自己颤动的剑心，让自己冷静地思考。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觉得欣慰的？他终于也有了他的弟子，建立起崭新的羁绊，也将会有更好的人生。
如此一来，她也才能有更多的空余，更多的决心去追求她想要追求的——
那条无情的剑道。
念及至此，四月觉得心中波澜平静了很多，甚至她空出了精力再次提醒自己，她会有这些杂念傍身，只是因为自己还未开始正式修行那条剑道。
待到一切步入正轨后……
刚这样想着，四月的眸光猛地一颤。
她刚刚才平复的内心犹如沸腾的釜水般，荡漾起难以遏制的涟漪。
她又听到了那些声音——
如泣如诉，泛着幽幽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