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老师简单讲了几句后,便吹哨宣布自由练习排球垫球,两人一组。
班上的女生们立刻熟络地三三两两凑到了一起。
夏侯明抱着一个排球,独自站在场地边缘。
她的目光,穿过喧闹的场地,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索着。
然后,她看到了。
在七班的队伍里,一个瘦弱的身影,也和她一样,抱着球,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周围的同学都有说有笑地找到了同伴,只有她,被孤零零地剩了下来。
夏侯明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她知道,这是机会。
她该过去吗?该怎么开口?
就在她内心激烈斗争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了她的身边。
“小明,我们一组,好吗?”
夏侯明抬起头,看到泠异彩那张带着微笑的脸。
她身后,有几个总是围着她的女生,正带着一丝被拒绝的失落看着这边。
如果是在以前,或者说,如果没有那个“游戏”,她也许会点头。
但现在……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选择。
“不了,”她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我……我已经有同伴了。”
说完,在泠异彩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夏侯明抱着球,快步地,走向了那个七班的女孩。
她能感觉到,背后的那道视线,几乎要将她的后背灼穿。
但她没有回头。
泠异彩站在原地,看着夏侯明走到那个胆小的女孩面前,笨拙地比划着什么,然后两人组成了一对。
她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喂!那边那个!泠异彩!”体育老师不耐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没组到队吗?那就去跟那个……郁语晦,你们两个一组!”
泠异彩缓缓地转过头,瞥见正站在操场另一端,低头不知道在研究什么的身影。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甜美而虚伪的微笑。
“郁同学,”她走到郁语晦面前,“请多指教了哦?”
“留我一个人就行。”郁语晦头都没抬。
泠异彩向前一步,微微俯下身,将脸凑近郁语晦,轻声说:
“……是老师让我们一组的哦。”
“你没有主见吗?”
泠异彩脸上的微笑,瞬间僵硬了。
郁语晦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从她手里拿过排球。
她们的练习,一开始还算正常。
但很快,气氛就变了。
“郁同学,”泠异彩微笑着,将球精准地垫向郁语晦的左侧,迫使她移动了一小步,“没休息好吗?黑眼圈都出来了。”
“还好,”郁语晦只是身体微微一侧,就轻松地将球平稳垫回,“至少我睡在自己家的床上。”
“我是担心小明。他现在的情况,很容易被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趁虚而入。”
“担心?”郁语晦垫着球,突然轻笑了一声,“原来把别人不要的东西,硬塞给她,也算一种关心啊。”
“需不需要,不是你说了算。”泠异彩笑容变冷,“我跟他认识了十七年,你呢?十七天都不到吧?”
“十七年的尘埃,有时候,只需要一阵风,就能吹干净。”
听到这话,泠异彩气血上涌,猛地后退几步,将排球狠狠地抽向郁语晦的胸口。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让他现在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郁语晦非但没有躲闪,反而也用同样的方式,将排球更凶狠地抽了回去。
“我什么都没做。”
砰!
“我只是,让她看了看镜子而已。”
“什么镜子!?”泠异彩咬着牙,将球狠狠抽回,“你只会把他扭曲成你想要的恶心样子!”
“至少,”郁语晦轻松写意地将球抽回,语气轻蔑,“那面镜子里的人,是活的。”
砰!
“不像某些人,总喜欢对着遗像说话。”
“你……!”泠异彩被这话刺的浑身发抖。
“那晚,你对着空气说话的时候,她有回应过你吗?”
“你……你怎么会……”
“我猜的。”郁语晦接过球,“毕竟,自言自语,是庸人排解孤独的唯一方式。”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夏侯明和温雪兰,因为配合不佳,笨拙地撞在了一起,双双摔倒在地。
泠异彩和郁语晦,几乎是同一时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泠异彩立刻皱起眉,脸上露出保护欲和一丝责备的表情,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
郁语晦则微微歪着头,眼神里只是在观察和评估。
“你看到了吗!?”泠异彩猛地转过头,对着郁语晦愤怒地低吼,“他摔倒了!你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看到了。”郁语晦收回目光,平静地看向泠异彩,“看来,想要让翅膀习惯新的身体,还需要更多的练习。”
“疯子……你迟早会毁了他!”
“那也比被你‘爱’死要好。”
砰!!
这句话,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泠异彩,用尽全身力气的一记重扣,将排球狠狠地打飞了出去。
或许是因为用力过猛,又或许是因为情绪失控,她的这次扣杀,角度出现了严重的偏差。
排球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呼啸着从郁语晦的耳边擦过,飞向了旁边的场地,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正在一旁和小姐妹们偷懒的林小梅的后脑勺上。
“嗷!”
看到排球飞出去的那一刻,泠异彩和郁语晦,脸上竟然同时浮现出了一种极其相似的表情。
“……不是我。”
“嗯,是球自己飞过去的。”
“泠异彩!郁语晦!你们两个!干什么呢!?”体育老师的怒吼声传来。
老师走了过来,他先是严厉地瞪了郁语晦一眼,然后又用相对温和的语气对泠异彩说:
“泠异彩,你怎么也跟着她胡闹!”
在老师喋喋不休的背景音中,泠异彩转过头,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郁语晦轻声说了一句:
“我果然很讨厌你。”
说完,她不再多看郁语晦一眼,转身,汇入了人群之中。
郁语晦站在原地,看着泠异彩离去的背影,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平静表情,似乎出现了一丝饶有兴趣的松动。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因为刚才用力垫球而微微发红的手腕,然后才抬起头,将目光,重新投向了远处那个正和温雪兰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的、属于她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