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娘做好了粥,端到屋里,却差点被陈筠熠熠生辉的视线看得扭头就走。
她可是听爹娘说过,读书人表面看着正经,实则背地里一个比一个玩的花,有那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还娶正当年的少女做小妾的。
眼前这两个女人可是光天化日,甚至不顾中箭都在湖边开整,林三娘自然担心自己也被惦记上了。
“你...你愁啥?!”
林三娘像是只发怒的小猫猫,被陈筠那‘情意绵绵’的眼神盯得炸了毛,嗓音也不可避免的提高了几分,惊醒了趴在床脚休息的柳如烟。
然而陈筠却没功夫去管柳如烟,望着林三娘的眼睛愈发明亮。
老乡这明显是在对暗号呢。
心中窃喜,当即酝酿片刻,提声回道。“瞅你咋滴。”
林三娘小麦色的脸庞登时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桃红。
一半是羞得,一半是气得。
羞是因为她乃猎户之女,原本已经和隔壁村子一家议了亲,只是爹娘死后家里拿不出嫁妆耽误了几年,如今又糟了洪灾,也不知未婚夫一家是死是活。
但乡野村民最是淳朴,既然夫家没有退亲那她也算半个人妇,眼下被陈筠如此盯着看,甚至在点破后还更加放肆,当然免不了羞怯。
至于怒....好歹她也是这俩人的救命恩人,哪有这般不知感恩的贼人,脾气一上来银牙咬的咔吧作响,想着是不是把陈筠与柳如烟赶走了事。
好在柳如烟醒了过来,听到陈筠那声因为疼痛略带颤抖却清脆的声音,弹身而起。
“陈...咳,苏三,你没事了?”
陈筠的‘暗号’被柳如烟打断,望向林三娘的视线也被其遮挡,不免有些气愤,鼓着脸颊瞪向她。
柳如烟却没在意这些细节,还沉浸在陈筠苏醒的欢喜当中。
她其实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单纯的欣喜陈筠苏醒,还是钦差正使没了姓名之忧,山东灾民的姓名得以保全,但此刻的高兴当真是比数年前高中科榜也不差几分。
一双见之便觉妩媚的丹凤眼甚至盈出泪水,不顾陈筠吃惊的面容和瞪大的双眼,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别说陈筠重伤之下身体虚弱,就是平常时刻单对单也反抗不过柳如烟,毫无意外被这死女人抱进了怀里。
手臂的疼痛令她吱哇乱叫,正要怒骂,脸颊却已被柳如烟按进脖弯,滴滴滚烫的液体自上方垂落,顺着耳际,经由脸颊往她下巴处汇聚。
陈筠下意识伸出半截舌头舔了一口路过嘴角的液体,苦涩无比,抬头看去,一直和自己作对的刚强御史如今却哭成了个泪人。
柳如烟本就是极妩媚的美女,平常一本正经的样子只是加深了反差,倒是让人忘了这也不过是个不到三十的少女。
如今她身穿月白中单,玲珑起伏的曲线暴露无遗,脸上表情似喜似怕,柔弱的气质哪是陈筠能在她身上想象到的。
柳如烟这一瞬间的风情,当真是应了水做的比喻,使得陈筠的反抗不自觉慢了下去。
陈筠只是工科思维,却不是不通人情的傻瓜,不耐和不懂是两回事。
尤其是一个人埋头各种数据,钻研科技久了难免寂寞,心思敏感这是理所当然的。
说是先天生成的也好,说是后天养成的也罢,她对旁人对自己的善恶意一向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第六感。
而现在,柳如烟对她的关心就是那么的纯粹且真诚。
衬着昏暗的煤油灯和背后即将亮起的天光,成熟妩媚,柔弱温婉的柳如烟甚至让她环视成了另一个如此气质的美女。
出于对白月光的遗憾,又或者是理工男应付不来这种直球式的关心,脾气不怎么不好的陈筠竟然乖乖趴在柳如烟怀里,静静享受着片刻安宁。
乃至于不知搭错了哪根弦,居然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臂,反手抱住了柳如烟珠圆玉润的肩膀,轻拍几下,低声道。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你哭什么。”
柳如烟被她这一拍才意识到失态,一张精致绝伦的瓜子脸陡然而红,却又听出陈筠语气里的勉强,不由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这小矮瓜分明是面上挂不住害羞了,偏偏还要嘴硬,果然还是那个宁向直中取,不向屈中求的大‘奸臣’。
放在往日柳如烟少不得阴阳两句,最少也要看到陈筠跳脚才心满意足,可今天她却不愿意了,反身从警惕性拉满的林三娘手里接过热粥,道了句我来吧,就亲自给陈筠喂了起来。
林三娘如蒙大赦,丢下还抱在一起‘腻歪’的两人转身就走,却是出去劈柴了,倒也没走远,就在门口坐着。
柳如烟悄悄瞪了她背景一眼,暗骂一声不识趣,却也无可奈何,轻轻吹了几口热粥,突然眉头大皱。
林三娘熬的粥里并不全是精粮,反而超过一半是发黑发黄的陈粮与粗粮。
柳如烟倒不是怀疑对方藏私,她们俩人身上没什么钱财不假,但这年头凡是客人来家都是拿出最好的食物招待,甚至有些会把压箱底救命度荒的粮种给掏出来。
而且白天的时候她就看过米缸,林三娘也确实把最后一点精粮给下了进去。
但陈筠可是伤员,吃这种粥,万一.....
“我没那么矫情,先...被带回去之前我也曾在乡间为一口吃食搏命,那时有这么一碗热粥,周围许多小女孩甚至....算了,不说这些了,快点喂我。”
柳如烟闻言心脏一揪,陈筠的出身不是秘密,毕竟皇帝带回去一个女童,还如此看重,怎么可能不调查清楚身份来历,却也不是那么细致。
柳如烟只知道她是先帝从北地乡村带回来的一个女童,还以为陈筠最起码也是个乡绅出身,再不济也得是个富农上户,却没想到以前过的那么惨。
“别急,还太烫。”
一边说着,柳如烟又吹了几口凉风,这才把碗沿递到陈筠苍白的小嘴之前,看着她啜吸了几口米汤,神情才放松了几分,思绪却又飘荡开了。
她不觉得陈筠会用出身来骗她,但让她想不明白的是,既然陈筠也曾吃过哭,为何对待中牟县的那些‘百姓’如此心狠手辣。
转念一想,她对付的那些人也没几个穷人,怕不是幼年被富户欺负过,有了权势便开始报复,得知猖狂的事,从古至今都不罕见,更何况脾气如此爆炸的小矮瓜。
自觉找到原因的柳如烟低头看向陈筠绝美的小脸,心中那个念头又泛了起来。
或许真的可以试试,只要....只要能过了皇帝那一关,不过她也不是一个人战斗。
想到那个给自己弹劾证据的女人,柳如烟望着陈筠的眼神不知不觉带了几分遐想与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