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就连身为普通人的艾斯特都能听出来不太对劲。

对于被问的那方来说，岂不是只要把信息隐瞒地越久，反而能活下来越久吗？

艾斯特连忙回头，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前，让格林菲洛莉娜两人安静别插话。

两人果然躁动着，得到指示后心领神会……大概。

总之应该是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年幼的公主正在气头上，做出什么举动都不奇怪，不能再受刺激。在场的人恐怕都是这么想的吧。

艾斯特自己则是在场所有人唯一一个还没喘过气来的人，为了避免呼吸声太过明显，忍着不张嘴，用鼻子控制频率一点点吸气。

实在感觉空气不够用，才偷偷张一点点嘴吸。

偷偷摸摸的样子，也是因为在这个场景中，她实在谈不上有什么话语权。

莫奈尔是何许人也？

抛开穿越者身份，她在王国也是名副其实的“大明星”。

和特薇拉公主的臭名昭著略有不同，她创办的奇迹商会和王国拥有着深度合作关系，本人又是位于焦点的S级魔法天赋拥有者。

俗话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莫奈尔如果真的是主导者，那真是不负“魔女“之名，事情恐怕不会是要杀要放这么简单。

兴许是明白特薇拉此话出口后，此处已经不再适合临时审问，帕西娅提出另一道解决方案：

“这样，先带回去，至少先确保在场所有人安全。你……是叫奥克对吧？扩散源，有其他办法可以探查吗。”

“……纳尔逊，我的原名。”忽然，纳尔逊自报家门，莫奈尔看了他一眼。

但他仿佛受够了一般，不再遮掩：

“方法有，但只需要更多时间，如果无法问出扩散源，那就把我留在这里，我自己想办法。”

他是莫奈尔的帮凶，如果放任下去，他最后需要受到的惩罚只会越来越重，如果不能在这里阻止事件继续发酵，毫无疑问影响会扩散。

到时候，就不仅仅是他或他的家里人无法在王都立足的问题了。

纳尔逊的解释令在场的众人沉默，包含特薇拉在内，但最先打破沉默的也是她：

“这次骚动的规模基本可以确定有军事高层甚至王宫人员参与，不然不可能让她潜伏这么多魔物。”

出乎意料地在讲道理，特薇拉抱着手臂继续以压抑怒气的声音说道：

“王室能自己清理内部，可这件事不能被民众、贵族知道。这不是逃避，而是目前制度下不能冒的风险。”

欧纳西斯王国实施的中央制非同一般，一国治理整片大陆，包含数十个其余国家。

数百年的和平，可不是天真与友爱就能维系的。

这一番话无疑出乎所有人意料——她，公主殿下其实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她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少女，让人佩服，也让人隐隐发寒。

但她这一番话不过是解释动机，虽然并不强势，但作为在场唯一王权代表者，她的指令依然蕴含庞大重量。

焦灼的空气维持数息，各执一词的现状，压力大到让艾斯特喘不过气，她再一次体会到，从本质上他们可能就是不一样的人。

他们的身份与地位，实力与责任，无不诠释着“大人物”的气势。偶尔也挺好的，当个“小人物”缩在大人后边。

“不要无视我们，艾斯特的意见也很重要吧？”

“我们这可是那个恶魔贱女先来挑衅的，艾斯特是受害者，她也能决定才是！”

这什么奇怪的外号……不对，格林，菲洛莉娜，你们……

“受害者的话都不听的决策何来的人性化！”菲洛莉娜早就忍不住了，愤恨道。

“这是权力滥用，权力滥用！”格林起哄。

拦都拦不住。

莫奈尔：“是啊，也要听听我的意见吧？”

真正瞎参合的是莫奈尔。但她却被彻底无视了。

“啧。”纳尔逊似乎焦躁地呆不下去，他说了一声自己继续去延缓魔物行动，随后就走到一边泼洒药剂去了。

剩下的基恩、帕西娅、特薇拉，包括格林和菲洛莉娜，甚至莫奈尔，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了艾斯特的身上。

认真的吗，会期待一个十二岁的少女在这种场合侃侃而谈。

大概只是无所谓的态度吧，正好也算是留给各自思考的时间。

“别装傻了，你知道我要做什么的。”莫奈尔维持着盘腿撑脑袋的姿势，对着艾斯特忽然说道。

谁会中这么简单的挑拨离间？没人理会她的胡言乱语。

除了艾斯特本人。

“……”

缓解紧张情绪的玩笑话就到这里。

如果想置身事外，那从一开始就不会有今天的决斗。

来复盘一遍吧，莫奈尔到底想做什么？

闭上眼的瞬间，风仿佛也停了。

战斗后的空地狼藉一片，树冠在远处瑟缩着，灰白的天幕低低地压着整片区域，空气里残留着破坏后余烬的苦涩。

纳尔逊孤身站在角落，药剂一瓶瓶泼洒出去，像是在给土地上药。

魔物被画地为牢，依旧虎视眈眈。卡壳的巨型傀儡安静地躺倒着，躯壳上的青苔纹理融入树林。

莫奈尔仍旧撑着下巴坐着，像个看客，悠哉地等着某人表演。

……

度过魔王危机。

这是她们至始至终共同的终极目的。

根据之前的态度和表现，她应该并没有转变过想法。

那么分歧点在哪里？

莫奈尔希望维持原样，不改变世界线，让未来的英雄们按照原来轨迹成长为重要战力，是最稳妥最可能实现的方案。

而自己希望避免苦难，世界线已经因为穿越者发生改变，那就应该专注培养，尽可能发挥天赋，建立牵绊，时间充裕足够成长得更强。

因为理念不同，一个月前，莫奈尔还在自己的腹部留下了伤口。

尽管因为魔法已经连疤痕都没有留下，但那时莫奈尔的偏执和过激就已经在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是什么让她变成那样的？

好吧离题了，这是人家私事，不是她这个外人能说道的。

自那之后，艾斯特一直遵循着最初的想法行动。

找到所有勇者小队成员，想建立相对特别的关系，为未来勇者小队的组建做准备。

为了格林和菲洛莉娜的成长和训练，处理家务事和人际关系，尽量让他们后顾无忧。

探索更多魔王情报，卷入危险，与未知的存在斗智斗勇。

来到王都的四十多天，不知不觉已经经历了这么多。

莫奈尔呢，这么长的时间她是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

除去在竞技场和在商会运营的时间，艾斯特的印象里，莫奈尔似乎除了找茬找茬就还是在找茬。

但是仔细想想，她在暗中拉拢了纳尔逊，联系上基恩做了交易，和欧纳西斯王室关系亲密，最后就是策划了这场恐怖袭击。

要说到这几件事情的关联……

想到这里，艾斯特感觉一个答案已经浮出了水面。

她睁开眼睛，发现格林的手掌在眼前来回摆。

“咦，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才没有。”艾斯特老脸一红，是谁说思考的时候是静止时间的。

清了清嗓子调整心情，艾斯特忽然叫了一声莫奈尔的名字。

“这场魔物暴动，真的会有人伤亡吗？”

“没有啊。”莫奈尔毫不犹豫地回答。

帕西娅皱眉：“别听信她的话。”

“怎么不能信，你亲眼见过有人死了吗？”莫奈尔不服气，而对方不再理会她。

等等，伤亡除了死亡，受伤也算啊。

不过既然这样，艾斯特觉得她没有说谎。

太好了，悬在心头上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同为穿越者，艾斯特是真不希望有一方手上沾染血腥。或者说她更愿意相信这样。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莫奈尔的真正目的其实是———

提前组建勇者小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