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祝思瑶发现自己到了住所。
这是一间小小的院落,并非炽烈宗那宏伟冰冷的宫殿。
院中有一棵老槐树,树下放着一张小小的石桌,两个石凳。
角落里甚至还有一架小小的、早已褪色的秋千。
这是她长大的地方。
是她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地方。
是她记忆中最初也最柔软的“家”。
而她的母亲,那位威严的炽烈宗主,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踏足这里了。
祝融心站在院中,看着那架秋千,威严冷硬的侧脸线条,在透过老槐树叶隙的斑驳光影下,竟显得柔和了许多。
她轻轻拂去石凳上的灰尘,坐了下来。
“坐。”她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声音低沉。
祝思瑶心中翻江倒海,依言坐下,看着母亲,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祝融心沉默了很久,久到祝思瑶以为她不会再开口,久到她开始怀疑这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幻梦。
她只是看着女儿,看着那张与自己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看着那双清澈眸子里还未散尽的委屈和惊惶。
“瑶儿.......”
祝融心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沙哑。
“娘想回家住了。”
祝思瑶脑中一片空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
就在祝融心说出这句话的刹那,她体内那死死压制了不知多少年的境界壁垒,如同春日坚冰遇到了暖阳,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并非突破至圣大乘的轰鸣,而是一种温和的、自然的消融。
一股强大却不再刻意追求极致圆满的气息,从祝融心身上缓缓升腾而起。
她突破了,水到渠成,登仙大乘。
放弃了追求那至高的至圣之境,放弃了炼化骨血弥补缺陷的邪路,选择了一条相对平庸却不再有负罪感的道路。
祝融心感受着体内流淌的、不再有枷锁的磅礴力量,脸上浮现出一种解脱般的释然,还有一丝淡淡的遗憾,最终都化为平静。
她看着惊愕的女儿,伸出手,第一次,像一个真正的母亲那样,带着些许笨拙和迟疑,轻轻抚上祝思瑶的脸颊。
指尖的温度,不再灼热逼人,而是带着一种迟来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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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舟破开厚重云层,在万里晴空之上平稳航行。
秦清越立于舟首,黑衣猎猎,苏迎曼恭敬侍立其后。
仙舟两侧,整齐侍立着两排身姿丰腴的侍女,她们或多或少带着龙族特征。
或头生小巧玲珑的龙角却无尾,或臀后摇曳着龙尾而角隐。
这些皆是秦清越耗费代价交易得来、身负稀薄赤龙血脉的妖族女子。
化形后无一例外皆是成熟风韵,足见五大龙族血脉在化形一道上的霸道烙印。
“你说,中州炽烈宗,有个元阳体的宗主,叫祝融心?”秦清越微微偏头,问向身后的苏迎曼。
苏迎曼身具玄阴体。
秦清越谋划的,是让姜淮在筑基境便借助阴阳双体的调和,达成那传说中的筑基方式,远超紫府筑基。
若姜淮未来能在每个境界都达成如此极致的晋升,其飞升后的潜力,简直不可估量。
为了相公能登临如此高度,区区一两个女人算得了什么?
便是八九十个,也不过是成就大道的皮囊工具罢了。
“是的,主母,祝融心是元阳体,大概合体境。”苏迎曼答道。
“迎曼,你说,若你与那祝融心,同助姜淮双修筑基,成就的该是何等道基?”秦清越饶有兴致地问道。
苏迎曼轻声答道:“阴阳双体汇聚交融,辅以夫君的先天一气,当可铸就传说中的‘混沌道台’。”
“非筑灵台,而是以阴阳二气和先天一气为引,在气海混沌中开辟并稳固一方微型混沌雏形作为道基。”
“以此为基,日后结丹、化婴的品质上限,将被无限拔高。”
秦清越笑道:“那我相公日后岂不是很会厉害?根本不需要我费心保护,自己就行横行五州!”
苏迎曼顿了顿,抬眼看向秦清越,带着一丝谨慎的笑意:
“主母,妾要扫您的兴,说句您可能不爱听的话。”
“嗯?”秦清越秀眉微挑,龙尾轻摆。
什么不爱听的话?古籍有假?消息不真?元阳体没了?
“未来夫君的成就,可能要比您还要高上许多。”苏迎曼笑盈盈地说道。
秦清越先是一怔,随即猛地一拍苏迎曼的肩膀,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哈,你看你。”
有人夸自家相公,她自然开心。
笑声渐歇,秦清越看着苏迎曼明媚的笑靥,又扫过身后侍立两旁的龙娘侍女,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间,她的身边竟也聚集起了一群人,多了几分以往不曾有的人气。
这一切,都是姜淮为自己带来的。
不管怎么样,这是她的相公,一生一世认定的相公。
要带回来才行。
“事不宜迟,我们先去炽烈宗,把那个祝融心‘请’过来如何?”秦清越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征询苏迎曼的意见。
怎么请,自然是跟当初“请”苏迎曼一样。
苏迎曼嘴角一抽,带着几分隐晦的笑:
“全凭主母决断。”
“若武昭华舍得资源堆砌,夫君应该快筑基了。”
她心中隐有忧虑,不知姜淮是否已将阴阳体筑基之事告知武昭华?
若仅仅止步于紫府筑基,对夫君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损失。
“哼!”秦清越闻言,不屑地抱起双臂,龙尾不满地甩动
“武昭华那穷酸样,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也就能骗骗姜淮这样的练气期修士。”
天仙之姿的家底亦有差距!
靠她那点微末积累,如何比得上本君动手去抢来得痛快?
真不是她看不上武昭华,就那点家底,算了吧。
让穷酸女人把相公抢走了,秦清越想想都窝火。
没那丰厚家底,就别学人金屋藏娇!害得本君想砸资源都找不到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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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玄宗,小院。
破旧的小院内,四人围着一张古朴的四方木桌饮茶。气氛看似闲适,却暗流涌动。
武昭华端坐主位,一袭素净白裙,神情平静,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威严弥漫开来。
齐玉容侍立在她身侧,脸上挂着惯有的温婉笑意。
白蕾则坐在对面,身姿笔挺如剑,英气的眉宇间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姜淮坐在武昭华另一侧,承受着几道含义各异的目光,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暂时是回不去秦清越身边了。
那条霸道的黑龙,她的龙宫,某种意义上,反而更像一个可以肆意放松的“家”。
如今在这问玄宗,他更像一个突兀闯入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