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幕下的长河倒映着对岸的万家灯火,如同流淌的星河。
餐厅内,水晶吊灯的光芒被刻意调暗,取而代之的是每张餐桌上摇曳的烛光,空气中弥漫着顶级雪莉酒醋、黑松露和烤肉的馥郁香气,还有现场弦乐四重奏流淌出的轻柔旋律。
这无疑是维多利亚的主场,她姿态优雅地坐在丝绒座椅中,纤长的手指熟练地运用着繁复的银质餐具,切割着面前淋着浓郁红酒酱汁的香煎鹅肝。每一口都细嚼慢咽,冰蓝色的眼眸在烛光映照下如同融化的冰川,带着一丝享受美食的惬意微光。
烛火在她完美的侧脸上跳跃,勾勒出柔和而诱人的轮廓。
艾米莉亚坐在对面,却如同坐在针毡上。面前同样精致的法式料理——勃艮第红酒炖牛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但她却食不知味。
精美的餐具在她手中显得笨拙而沉重,她努力模仿着维多利亚的动作,却总是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引来邻桌绅士淑女们隐晦的侧目。
这让她更加烦躁,脸颊也因为努力克制和某种莫名的热度而微微泛红。
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无法控制地落在烛光下的维多利亚身上。
那微微抿起的、沾着一点深红酒汁的唇瓣,在烛光下泛着水润的光泽艾米莉亚的喉咙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一股灼热的、带着破坏欲的冲动猛地窜上心头。
她想…用指尖狠狠擦掉那抹碍眼的红,或者……或者干脆用自己的嘴唇覆盖上去,品尝那混合着顶级红酒和维多利亚特有冷香的滋味。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战栗,流金色的眼眸瞬间暗沉下去,充满了危险的侵略性和自我厌恶的漩涡。
太近了,太香了,像有毒的玫瑰,撕碎她,占有她,让她染上我的颜色,不,停下,你这个疯子!
内心的交战让她握着餐刀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发白,刀尖在昂贵的骨瓷餐盘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响毫无征兆地炸开,紧接着,窗外原本宁静的武士河夜景被狂暴的、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的暴雨瞬间吞没。
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巨大的落地窗,发出密集的“噼啪”声,瞬间模糊了外面的世界,餐厅内柔和的烛光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天象映衬得格外脆弱。
几乎在同一瞬间,艾米莉亚猛地捂住胸口,脸色骤变,她挂在脖颈内侧、贴身佩戴的那枚古老猎魔人罗盘,此刻正隔着衣物散发出惊人的灼热。
并非指向某个方向,而是如同被投入沸水般疯狂地震颤、旋转,传递出一种极其尖锐、混乱、带着浓烈不祥与污秽感的“源质”波动,这感觉远比圣艾格尼斯更加混乱,更加原始而充满恶意。
异常,而且是极其强大、极其危险的异常,就在这暴雨倾盆的王都某处。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罗盘的剧烈警兆,如同冰水般瞬间浇灭了艾米莉亚心中那团病态的爱欲邪火,恐惧和猎魔人的本能瞬间占据了上风。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引得整个餐厅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走开!”艾米莉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源自罗盘的警告和异常的恐怖威压,她甚至没有看维多利亚一眼,流金色的眼眸死死盯着窗外暴雨如注的黑暗,仿佛要穿透雨幕锁定目标,“有东西……很危险的东西。”
话音未落,她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速度快得只在烛光中留下一道银白色的残影,她粗暴地推开试图询问的侍者,身影瞬间消失在通往酒店大堂的旋转门后,融入外面狂暴的风雨之中。
餐厅内一片哗然。绅士淑女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乐队的演奏也尴尬地停了下来。
维多利亚握着餐叉的动作停顿在半空,冰蓝色的眼眸中,那点享受美食的惬意微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潭般的冰冷和锐利如刀的专注。
她清晰地“感知”到了艾米莉亚起身瞬间爆发的剧烈情绪波动,从病态的悸动到被强行打断的错愕,再到被罗盘警兆激起的、纯粹的、战斗本能和一丝面对未知恐怖的惊悸。
她也隐约捕捉到了艾米莉亚身上散发出的、那极其微弱却又异常尖锐的混乱“源质”共鸣,没有犹豫,没有询问。
维多利亚优雅而迅速地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极其仔细地、仿佛擦拭艺术品般,轻轻沾了沾嘴角并不存在的污渍,然后,她站起身。
她的动作依旧从容不迫,但速度却快得惊人,侍者还没来得及上前,她已经走到了餐厅门口,她没有去拿挂在衣帽间的斗篷。
经过目瞪口呆的餐厅经理身边时,维多利亚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只是随手将几张面额远超过她们这顿奢华晚餐实际费用的、印着女王头像的大额镑钞票,如同丢弃废纸般,精准地“飘”落在经理僵硬的双手捧着的账单托盘上。
“不用找了。”她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赔偿打扰的损失。”
话音未落,那抹白色的身影已经如同一缕轻烟,融入了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朝着艾米莉亚消失的方向,那扇还在因暴雨狂风而剧烈摇晃的旋转门追去。
经理看着托盘上那足以支付十顿这样晚餐的钞票,又看看窗外狂暴的雨幕,以及那两道一前一后消失在风雨中的身影,虽然他只看到维多利亚优雅的背影,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萨伏伊酒店温暖奢华的光晕被彻底甩在身后。维多利亚一步踏入伦敦的暴雨之夜。
冰冷的、如同鞭子般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长发和单薄的衣裙,刺骨的寒意袭来。但她冰蓝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无形的火焰。
白玉烟斗在她指尖微微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金橘色雾气,在她身周形成一个极其微弱的、刚好能隔开雨水的力场护盾。
她的感知如同无形的雷达,瞬间锁定前方,艾米莉亚那如同猎豹般在暴雨中狂奔的身影,正朝着东区贫民窟的方向疾驰。
她的速度极快,银白色的长发在雨幕中如同一道醒目的闪电,而那股源自罗盘的、混乱污秽的“源质”波动,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维多利亚没有呼喊,没有犹豫,她纤细的身影在狂风暴雨的街道上,以一种看似不快、却诡异缩地成寸般的步伐,紧紧追随着前方那道银色的轨迹。
白色的裙摆和长发在雨中翻飞,如同暴风雨中一朵倔强盛开的幽兰。
雨水模糊了视线,街道上行人稀少,艾米莉亚凭借着猎魔人超常的体魄和对罗盘指引的绝对信任,在湿滑的石板路上狂奔跳跃,无视了任何障碍。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那个异常,撕碎它,用战斗的痛楚和鲜血,来掩盖、或者说宣泄心中那团因维多利亚而燃起的、让她恐惧又沉迷的邪火。
而维多利亚,则如同一个沉默的、优雅的追猎者,她看似从容,冰蓝色的眼眸却紧紧锁定着前方那个在雨幕中若隐若现的、带着自毁般决绝冲入黑暗的身影,白玉烟斗的光芒在暴雨中稳定地闪烁着。
“愚蠢的…莽夫……”维多利亚在心底无声地低骂,声音被淹没在滂沱的雨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