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但程之玉不打算一直闷在家里，虽然程妈已经帮她请了一个月的病假。

后天妹妹程之月就要来了，没车肯定不行，程之玉打算去一趟门店，把自己的车提回来。

以前程之玉去一线门店溜达的次数并不多，而且大都是冲着“交友”的目的，去认识那些漂亮的门店女销售，从中物色猎物。

现在，自己相识的人，认知都被世界诅咒篡改了，估计那些女人的脑子里，也抹去了曾经的程之玉。

也好，不然自己真就成了不男不女的变态……思索片刻，程之玉的目光盯住了衣橱。

公司的着装要求很严，尤其是女性职员，夏天热裤、露脐装什么的，是绝对不允许，哪怕自己现在还在休假中，但作为职场关系户，还是别给他人留口实。

淡蓝底色的蚕丝印花短袖衬衫裙，是程妈临走前亲自选的，裁剪时尚，淑女范十足，任何场合都合适，还不用大热天穿丝袜。

化妆什么的，属于泡妞时找话题的知识储备，不懂实操。清爽自在为主，最多修下眉，来点唇膏，免得被当成另类，其他免谈。

头发嘛……黑长直看着舒服，日常打理起来可是超级繁琐，直接简约清爽低马尾，节省时间。

盯着穿衣镜里的清秀御姐，侧过身，程之玉嘴角微微上翘……唉？还行！

没办法，这身体就长得那么犯罪，一白遮百丑，胸大穿啥都高调，路上会不会又有傻叉视奸我啊……老天爷这老色胚，恶意满满！

出门前，程之玉的眼睛又在鞋柜里扫视，最后落在了一双金色中跟凉鞋上，看着不错。

程之玉小心翼翼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五公分的中跟凉鞋好像并没有太大的肢体陌生感。

嘶……这**的世界诅咒，连我走路的肌肉记忆都改了……程之玉在穿衣镜里看到了自己的走姿，不由得一阵恍惚。

最后，什么也没带，就一部手机捏在手里，程之玉大步出门。

“我草……”

跨进电梯的时候脚步快了点，程之玉脚下一个趔趄，身体偏撞到电梯壁板上，差点一屁股坐到地，吓得花容失色。

……

……

阳光穿过高楼间隙，落在人来车往的街道上，看着眼前熟悉的玻璃幕墙和锃亮招牌，程之玉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瑞方汽贸在东海的4S旗舰店，规模很大，代理着好几个中高端海内外品牌。

玻璃门自动开启，一股特有的香氛剂气息扑面而来，展厅内光线明亮，一排擦得能当镜子的展车在聚光灯下闪闪发亮。

统一着装的女销售们正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笑，看见一身精致衣裙的程之玉走进来，一个个赶紧站直了身体，眼里充满惊讶和紧张。

“程主管？您不是出车祸了……”最近的一个女销售反应最快，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的微颤，“对不起，我也只是听说的！”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我出了车祸，居然连这里的人都知道了，而且看她们的样子，还挺怕现在的我，世界诅咒到底给我篡改了个什么形象？

“嗯，来取车……”

眼角的余光又四下溜了一圈，程之玉发现每个人的态度都差不多，只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一些。

目光再次扫过宽大的展厅，最后停在远端的某个角落。

一辆国产新能源SUV车旁，身材苗条的女销售和一位顾客的关系亲密得有些不正常。

长长的秀发，精心描绘过的眉眼，涂着粉色唇膏的小嘴，再加上甜美的笑容和一丝独特的羞涩，看起来清纯无比。

还有那娇美的身段，刻意放柔的声线，总之都很熟悉——陆佳佳，熟悉到丝袜都撕了好几双！

世界诅咒之前，陆佳佳的名字，赫然躺在某个特殊分类里。

分类标签：【有趣的挑战对象，绿茶级】——属于无聊的时候，可以调戏玩玩的那种。

她清晰记得，就在半年前，她只用了一部新手机，就换来这个女人在酒店里的驯服。她当时的表现，和眼前这副清纯小白花的模样，可是判若两人。

不过，现在的陆佳佳，应该也被世界诅咒篡改了记忆吧……程之玉忽然觉得有些刺激！

目光继续移动，站在陆佳佳一侧的顾客，是个很年轻的高大男生，一看就是才走上社会不久的大学生。

平头短发，印着游戏LOGO的黑体恤，牛仔裤，典型的都市打工人形象，脸上带着程之玉无比熟悉的憨厚笑容。

妈蛋，原来是你……

“周岳！”程之玉叫出了声。

“哎？”

男生闻声回头，眼睛一亮，立刻跑来，脸上是毫不作伪的惊喜，“程之玉，身体好点了？嘿嘿，我来照顾你生意了，正说给你打电话，要点福利呢！”

“周岳，程主管真是你大学同学啊……我还以为同名同姓呢。”

陆佳佳的目光落在程之玉身上，露出讨好的笑容，以及深藏在眼底的一丝忌惮。

周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傻笑着，声音里还带着点小自豪：“佳佳，再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学同学，铁姐们儿！玉姐，这是我上次给你说的，我女朋友，陆佳佳，以后多照顾下她！”

哈？！女朋友？！

周岳这个傻叉，居然找了陆佳佳当女朋友……他知不知道这女人是什么段位？

嘶，我特么算不算给周岳戴了绿帽啊……一股子荒谬感直冲脑门，程之玉差点没绷住。

周岳这种家境普通、性格单纯的经济适用男，给陆佳佳当备胎都排不上号！陆佳佳的目标，从来都是那些能给她买奢侈品、带她出入高档场所的大金主。

“程……玉姐，上次你没有参加周岳的同学会，他还很遗憾呢。”

陆佳佳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有种迷人的亲和力，连对程之玉的称呼都跟着改了。

“还行，一点脑震荡。”程之玉微微一笑，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周岳一直想买车，让我帮他参考下，我觉得在自己公司买，服务有保障……”陆佳佳垂着头，腼腆，害羞，拘谨。

“佳佳，对比了那么多，就这辆吧，而且你也喜欢……”

程之玉还没发表意见，周岳倒是先开了口，越发兴奋。

陆佳佳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脸更红了，身体地朝周岳贴近了一些，声音又轻又柔：“可是，周岳，你才参加工作两年，虽然这车性价比高……但我觉得还是有些浪费，你上班那么累，赚钱不容易……要不换辆便宜点的……”

“标配三十万，还行，做分期就是了！”

陆佳佳看似关切，实则蛊惑，让周岳的大男子主义直接爆棚。摸着身边的车，周岳眼里最后一丝犹豫也散去了。

傻叉，她一个以退为进，你就往里钻，真特么龟男……三十万的国产新能源车，你觉得就可以拿下她？

程之玉冷眼旁观，心中冷笑——陆佳佳这种套路，她太熟悉了。

忽悠一个根本负担不起的客户签下超出能力的单子，业绩到手再拍拍屁股走人，这种事陆佳佳绝对干得出来。

周岳这个新出炉的码农，一个月也就一万四五，买车的首付必然要从家里拿，以后贷款月供，基本就榨干了。

某个瞬间，程之玉又想起在手机店里经历的一幕……妈妈的，真是海量“个例”，要把这天下的老实男人都逼死才行吗？！

不知道为什么，程之玉忽然有了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结论——自己其实一点都不渣，以前是在替天行道。

“陆佳佳，给周岳拿瓶水来，虽然他是你男朋友，但也是我们的客人啊。”

程之玉开口了，声音不大，直接打断了陆佳佳欲擒故纵的推销，也让周岳微微一愣。

陆佳佳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精心铺垫营造的节奏和气氛，关键时刻被程之玉叫停。

但是，就算身边有周岳撑腰，她也不敢和这个总公司人力资源部的“大魔头”计较——对方可是曾以绩效的名义，一口气“劝退”了几家门店超过三十名员工的狠人！

何况，程之玉还是周岳的大学同学，论亲近程度，不会比自己这个仅仅牵过几次手的“女朋友”差。

陆佳佳走了，一步三回头。路过的几个同事，都低着头，窃窃私语。有替陆佳佳惋惜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四周没人了，程之玉走到车旁，伸出手指，在引擎盖侧面的腰线处慢慢划过，十几秒后，猛然转身，柳眉倒竖，对着周岳直接开骂：“你个吊丝，一个月累死累活就那么点工资，几个亿的地铁你不坐，买辆三十万的车停你出租房外显摆？”

紧接着，什么“动力总成还是上一代”、“技术迭代太快容易贬值”、“智能驾驶辅助缺陷”等等专业术语一窝蜂地丢了出来。

“等明年，高续航的新技术车型出来，我再给你挑一辆高性价比的！”说着，程之玉还在对方肩膀上重重拍了一把。

对这种理工龟男，还是先拿出车子本身的性能问题来动摇或推迟其购买欲望。

至于陆佳佳的事，现在还不适合点破，不然以周岳现在的恋爱脑，指不定还不领情，以后同学都没得做了——这是程之玉自认为不光了解女人，更了解男人的观点。

程之玉的话，如同在周岳发热的头脑上浇了一桶冷水，心动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程之玉的策略精准戳中了周岳的软肋，虽然现在是职业上升期，但三十万对周岳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如果头脑一热就买了，那的确欠妥。

“玉姐，周岳，还办手续吗……”

陆佳佳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目光只是从周岳的脸上一掠，心就凉了半截——她基本确定，就在她离开的几分钟里，周岳的购车念头已经退了大半。

“陆佳佳，周岳觉得你刚才的考虑是对的，现在确实不适合买，等明年吧。”

程之玉漫不经心地看了眼陆佳佳，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好……”陆佳佳低下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堵得慌，但也无可奈何。

程之玉，据说是公司老总的亲戚，年纪不大，做事狠辣。别说门店经理，就是区域总监在她面前也得客客气气。

现在，程之玉的话就是裁决，陆佳佳再不甘心，也不敢、更没有资格去质疑对方。

一股子憋屈从陆佳佳心底升起，不敢直视程之玉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嗯……周岳，既然玉姐的看法也和我一样，那……那就再等等吧……”

周岳看看一脸平静的程之玉，又看看陆佳佳，最终挠挠头：“佳佳，谢谢你和玉姐的意见。嘿，晚上一起吃顿饭！”

“嗯……”陆佳佳的声音干涩，早没了刚才的甜腻。

程之玉不再看陆佳佳那张精彩纷呈的脸，向着十几米外，偷偷看戏的短发女销售抬起了手，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气：“我的车修好了吧，钥匙给我，我自己去取。”

“哦，好的，程主管您稍等！”短发女销售如梦初醒，立刻小跑着去处理。

很快，一把带着奥迪标志的车钥匙送到了程之玉的手上。

“走了，周岳，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改天聚。”

也不管周岳和陆佳佳在嘀咕些什么，程之玉迈着标准的职业步姿，优雅而去。

狠人离开，门店里，无论男女，都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