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小姐,你为何不直接去问她呢?难道说你还是心底害怕她是魔女么?”

少年如是说道,嘴角间的笑意略微淡去了一些,静静地望着女孩,由于身高的差距,此时如同俯视一般。

这无形中给了他面前的少女极大的压力,同时,面对他那像是笑脸藏刀般的轻声质问,塞拉身体紧绷,窘迫得不行,就连看向对方的眼睛说话都难以做到。

“我很抱歉...安德鲁殿下,之前私自怀疑她是魔女,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她已经尽可能地低声下气了,毕竟这件事确实是她的过错,所以这份愧疚毫无疑问是真实的,里安可以确认这一点,不过对于眼前的少女居然会这么容易地道歉这一事,他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吃惊。

看来这里的少女,其实都是很好的孩子啊...

“能时刻铭记教义是很好,不过有时也不能过于沉湎于教典,而应该抬头,将那份真诚的注视赠予他人,这也是主所教给我们的。”他点了点头,不禁露出柔和的笑,“有时间的话,还是亲自找她道个歉吧。”

“嗯....我会的,”少女轻轻点头。

......

望着塞拉离开的背影,他松了口气,靠在诺艾尔的门前,像是还想起什么似的,五指收起,打算再度叩响门扉的时候,手却悬在了半空,没有落下去。

算了...没必要这样了。

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要走了,何必再多此一举呢,那样只会留下斩不断的麻烦。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走下了楼,伊莉丝和克罗艾的寝室在二楼,而诺艾尔则位于三楼,而他刚踏着楼梯来到这一楼时,却瞥见那一头熟悉的粉发从房间里出来,消失在楼梯口,发丝随着晚风悠扬纷飞,如繁樱盛放。

怎么回事,这么晚了她还出去...里安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跟了上去。

他只是在担心她的安全罢了...以及出于对她魔女身份的怀疑,绝对没有更多其他的想法。

里安这样在心底对自己坚定地说着。

短暂地深呼吸之后,少年略微平复了一些躁动不安的情绪,眼中的情愫如潮水般褪去,剩下的只有不见波澜的平静。

真是个奇怪的女孩,明明一想到关于她的事情就会很容易静下心来,可是真要面对她本人的时候,又不免觉得心烦意乱。

他不急不慢地跟了上去,或许得益于作为职业审判官的素养,女孩基本没有注意到他,于是就这样跟着她走出修道院。

月光下两道漆黑狭长的影子,就这样相隔着一定的距离甩在沙滩上,里安没有去过海边,所以反倒觉得有些新鲜,就连咸涩的海水气息都不免觉得有些迷醉。

少女最终在沙滩上停了下来,身着纯白睡裙的她,羸弱的身影隐没在这片昏暗的天地间,那空洞的碧蓝色眼眸映出同样颜色的大海,像是凝固了般,苍白的面孔在月光下宛若木偶。

完全不知道少女究竟怎么了...

她那熟悉的恍惚而游离不定的神情总让人觉得带着脆弱易碎的美,纯白的身姿实在是过于缥缈虚幻,不切实际。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在恍惚间竟然觉得少女那头粉发,在一眨眼的功夫...变成了比月华更为璀璨皎洁,如同水晶般晶莹剔透的银发。

——渐渐与某个梦中的身影重合。

里安在这一霎时立即惊醒,他努力不去想那件事情,而是去思考现在应该做些什么...是大声招呼她,然后坐下来跟她一起聊天?亦或者是从她背后抱住她,欣赏她惊慌失措的可爱样子之后,再用那副总能讨女孩欢心的面孔将一切都搪塞过去?

可是那是安德鲁·美第奇该做的事情,而不是里安。

于是乎,在思考出答案之前,他已经转过身,以同样轻微的动静回到了修道院。

已经可以了...和女孩们的角色扮演游戏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已经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因为,只有约定是他必须要遵守的。

——缇娜,我答应你,等到解决白皇的事情,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到时候,再一起好好吃饭吧。

和青梅竹马的约定在脑海中清晰起来,伴随着和她别离时那副让人心碎得刻骨铭心的场景在眼前闪过,他的眼神也逐渐坚定。

手指轻轻探入上衣口袋里,那枚由她赠予自己的百合花徽章依旧静静地躺在此处,金属的凉意带走了他心中的焦躁,也同样带走了他心中仅有的愧疚。

可他最后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了那般,还是回过头,眺望着那个女孩蹲坐在沙滩上,抱着那双细长白皙的双腿,她赤裸的小脚微微陷入沙子中,孤独地望向无边无际的大海,海风吹起她的裙裾与长发,像是在尽量让她脸颊上的泪不那么明显。

里安矗立在那里望着她,许久,直到身体麻木之时,才默不作声回到了修道院。

他从未觉得脚步这般沉重过。

......

“阿啾。”

喷嚏让我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瞳孔逐渐对焦,映入眼帘的是餐盘中的佳肴,几片牛排和煎鸡蛋,以及切好的马铃薯。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早餐会这么丰盛,感冒的人吃这个真的不会太腻么,虽然我是魔女啦,应该不用担心这些...

不如说,明明都是拥有非人体质的魔女怎么会感冒啊...我只是大半夜地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去海边散散心而已...好吧,这个确实有点太过分了。

可一想到这里,心中却不免有些黯淡,总觉得视野又开始模糊。

昨晚回来的时候,在沙滩上注意到了脚印,只有回去的,却没有来时的,应该是忘了处理吧。

答案显而易见,在那个时间点能下床走动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又被那家伙看到自己的丑态了...)

昨天晚上,因为被自己视为最好的好朋友的克罗艾明确表现了对魔女的厌恶,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出门散散心。

没想到安德鲁这家伙又在跟踪我...可既然看到了,那为什么不出来?

完全无法理解,明明之前那次他都来安慰我了...可这一次,他却只是在那里看着我么?

胸口不知觉地颤抖,委屈感如同大海般冲击着泪腺,但是因为已经哭过的原因,这回只是独自将自己裹在被窝里,小声的啜泣声在安静的寝室里特别清晰。

还好克罗艾睡得很死,所以应该没有人听见。

是因为变成女孩子的缘故么,貌似泪腺真的越来越发达了。

为此,今天早上都做好了找他质问一番的准备,结果早早起床的自己只在餐厅里找到了他留下的纸条:

【致给圣玛格丽特修道院的小姐们,很抱歉不辞而别,但是在下有事得前往迪斯蒙特公爵的首府罗斯领地一趟,回来的时间尚不确定,请各位小姐照顾好自己,尽量不要随意出门走动,在下已经叫了留守的卫兵来帮助保护修道院,你们忠诚的安德鲁·美第奇敬上。

ps.请不要晚上出门,海风很冷,容易感冒。】

快速地扫视完了纸条之后,发出了一声叹息,随后烦躁地将其随手一丢。

没由来地,心乱糟糟的,没什么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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