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按照丹霞派的习惯，他当下就要对林南发起决斗申请，势必要卸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两条腿。
可惜，现在在人家的地盘。
曹兴芝目光阴冷，“无妨，等会儿我会让你见识下丹霞派的手段。到那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这张嘴还能不能这么硬。”
言罢，曹兴芝一拂袖袍，转身便走。
林南看着他转身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本次交流的核心众还是上一个十年的弟子，也就是张启明和大师兄这一行人，依照规矩，所有人都只能参加一次秋闱。
所以下一个十年，只能是后生的。
至于后生么……
林南毫不在意形象的蹲在草地里，随手拔了根野草刁在嘴里，她勾勾手指，于是小姑娘很熟稔的递去一支发钗。
少女接过发钗，指尖捏着钗尾转了两圈，另一只手随意地往脑后一拢，白发蓬松地堆在颈后，像团揉乱的云絮，她连镜子都不看，凭着感觉把钗子往发间一插。
钗尖没完全戳进发丝里，歪歪扭扭地别着，大半截钗身还露在外面，看着随时都能掉下来。
她却像完成了什么大事似的，拍了拍手，草屑从发间簌簌落下，混着阳光的金尘飘在风里。
“这样就成，”她含糊地说，嘴里的杂草差点掉出来。
沈鱼儿看得直皱眉。
她微曲着膝盖，双手撑在膝盖上，小心翼翼地俯下身，生怕压坏了裙摆的褶皱。
目光落在那支摇摇欲坠的发钗上，她忍不住伸手想去扶：“你看你，钗尾都歪到耳后了，待会儿真动手，保准得掉。”
林南偏头躲开她的手，叼着草斜睨她，眼里闪着点促狭的笑：“掉了就掉了呗。”
她抬手拨了拨发钗，让它歪得更厉害些，“难不成打架还得先顾着头发？”
阳光透过她半挽的白发照下来，在颈间投下细碎的光斑，银钗偶尔反射出一点冷光，倒和她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奇异地合衬。
草叶在她唇边晃了晃，她忽然往前凑了凑，草尖儿几乎碰到沈鱼儿的颊，声音带着点含糊的草香：“还是说，沈大小姐觉得我这样不好看？”
沈鱼儿的指尖顿在半空，看着她鬓边垂下的几缕白发，和那支故意别歪的素钗，忽然觉得这样的林南，比任何精心梳妆的模样都鲜活。
她猛地收回手，耳尖有点热：“谁管你好不好看。”
林南低低地笑起来，杂草从嘴角滑落在草地上。
她没再管那支随时会掉的发钗，只是撑着下颌，看着远处那个被神气怪力直接削平了的山头，心头满是向往。
一剑削山，多飘逸呐。
哪里像她，一介粗人，哦不对，一介粗妖，有的只是一身蛮力。
沈鱼儿犹豫了好久好久，终于捻着裙裾小心翼翼的蹲下来，她小声说，“虽然小林的剑很厉害，可你才刚入流，我怕你受伤。”
林南一怔，旋即露出一抹温柔笑意。
也是，在沈鱼儿眼中，自己可是来到青云门后才学会了气，虽说在剑道一途天赋很高，可终究没经过实战试炼。
可舒影说，这次比武自己是可以用妖力的。
少女温柔一笑，收起漫不经心，认真说道，“没事儿，我不会输。”
话是如此，但沈鱼儿眼中的担心始终没能散去。
……
……
清晨浅淡的凉意很快就褪去了。
当夏日投下灼热金光后，整片山头都像是着了火一样“烧”了起来。
两名女子一蹲一站，热的不行。
好在身边有位术士，沈鱼儿挥手捏碎一张辟热符，驱散满身燥热。
不知过了多久，传武堂紧闭的房门终于有了动静。
嘎吱一声，大师兄推门而出，他的面色一如既往的淡然平静。
乔师姐揉着发酸的脖子，一路走向削平的山头。
乔师姐站在山头，声音轻柔而有力的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诸位同门，青云门与丹霞派素来交好，乃是实至名归的兄弟门派，如今这场切磋还望大家秉持着友谊第一，胜利第二的初心，友好交流，共同进步。”
“参照往年惯例，今年我们同样会先请年轻弟子率先交流一番，在两家截然不同的功法中学习彼此的优点，透析本身缺点，反复反省反复思考。”
“待年轻弟子们切磋过后，便是秋闱参赛弟子上台交流。望诸位年轻弟子们珍惜眼前机会，开开眼界、增增眼力，最后化为己用。”
林南拍拍灰，站起身，吸气吐纳，悄然调动全身真气，快速调整的自身状态。
几番吐纳，年轻弟子已经登场了好几轮，当一名丹霞派弟子用尽全力站在山崖边缘高举流着血的右臂，另一名昏迷落水的青云门弟子被大师兄救出，这场年轻弟子们的交流会终于快落幕了。
大师兄眉头紧锁，他不悦的看向新弟子们，差点又把那句“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介学生”说出口来。
一项随性的乔师姐同样皱着眉，叹息一声，她将目光看向最后出场的林南与沈鱼儿，向她们投去鼓励的目光。
“常师兄，要不新弟子的比武就此告一段落吧，”
正当此时，张启明忽然起身作揖，他脸上露着人畜无害的笑，嘴里的话却如刀子一般割在大师兄心尖。
青云门四胜四负，看似平局，可依青云门与丹霞派的体量对比，青云门至少也该是七三开的水准。
认了平局的话，青云门便是完败。
别说大师兄忍受不了，要是被远方将目光投向此处的诸位长老知道了，不知道能把几个老头老太太气得吐血。
大师兄的脸色有些冷，“无妨。”
乔师姐笑了下，“张师兄还是小心下自己，大师兄有些生气了。”
张启明哈哈大笑，“这倒是我的不对了，向二位赔礼道歉。”
可他那爽朗的笑声里，哪有赔礼道歉的意思？
“对了，因为人数不匹配，这最后一场我们还得从贵门借个弟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张启明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他装模作样问着。
乔璐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她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说，“张师兄放心，青云门从不耍花招。上了传武台，哪怕与丹霞派一组，沈师妹自会全力以赴，不可能舞弊。”
“那就好，那就好，”张启明一抚掌，笑得合不拢嘴。
见着林南与沈鱼儿款步走向传武台。
大师兄嘴唇微动，以气传声。
“倒没想到，最后青云门的脸面还要靠你来争取。祝你顺利。”
白发少女点点头，抱着铁剑纵身一跃，登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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