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肃穆庄严的大殿，此刻人声鼎沸。
圣地高层长老端坐两侧高台。
更多的内门、核心弟子密密麻麻地簇拥在殿内及殿外广场两旁。
无数道目光都聚焦在大殿中央那片空旷的区域。
最高处的圣主宝座之上，端坐着天落圣地的现代圣主——云倾月。
一袭流云纹饰的雪白圣主袍服，衬得她身姿挺拔，气质高华绝尘。
白发如瀑，仅用一支简单的白玉簪挽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张清冷绝艳的容颜。
眉如远山含黛，眸若寒潭映星，鼻梁挺直精致，唇色淡如樱瓣。
她的美，并非少女的娇艳，而是一种历经岁月沉淀，掌控无上权柄的感觉，带着不容亵渎的威严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慵懒疏离。
她斜倚在宽大的宝座上，一手支撑，指尖轻轻点着太阳穴，白发侧脸，目光淡漠地扫视着下方。
时辰已至。
人群缓缓让开，刺目的天光涌入，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光影。
两名身着玄铁重甲的执法弟子，如同押解重犯，一左一右架着一个几乎无法独立行走的身影，拖行着进入大殿。
林淼雨——
她身上只裹着一件单薄的的囚服，勉强蔽体。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新旧伤痕交错，皮肉翻卷处渗出黄白色的脓液，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墨色的长发散乱，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下颌尖削得吓人，唇色惨白干裂。
她低垂着头，身体软绵绵地被架着。
“魔教妖女！杀了她！”
“叛徒！”
“杀了她！”
“枉为曾经的圣女！”
她刚一出现，殿内殿外便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唾骂和喊杀声！
无数根沾满恶意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她的脸上。
“真的吵…”
林淼雨有些虚弱的抬起眼，周围人的指责，她只觉得很吵。
要是现在她还有修为的话，是真的很想把这些人的头都拧下来。
“呵…呵…”
林淼雨有些自嘲的轻笑，她现在的想法倒真的跟魔修没什么区别呢。
沈寒雪站在长老席稍后的位置，一袭雪白圣女袍服，身姿挺直如孤峰寒松。
她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嘴唇紧抿，藏在宽大袖袍中的双手死死攥紧。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冰冷镇定。
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被拖进来的身影。
“小雨……”
看到林淼雨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新伤旧痕，看到她那副濒死般的凄惨模样。
一股滔天的怒火在她胸中翻腾。
这几天小雨到底吃了多少苦？自己根本无法想象！
然而，当她的目光对上林淼雨低垂的脸庞时，林淼雨像是早就知道她在那里一样，抬眼与她的目光对视在一起。
那份愤怒瞬间被更深的刺痛取代。
执法弟子将林淼雨重重地掼在大殿中央冰冷坚硬的玉石地面上。
“唔……”
她闷哼一声，身体蜷缩了一下，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只是微微抬起头，凌乱的发丝缝隙间，露出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
那目光没有焦点，却投向那高台上的人。
高台之上，云倾月终于缓缓坐直了身体，她慵懒地抬了抬手，如同拂去一片尘埃。
大殿内喧嚣的声浪瞬间平息，只剩下无数双眼睛的注视。
“林淼雨。”
云倾月的声音清冷悦耳，却带着寒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你可知罪？”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淼雨身上，等待着她的辩解、哭诉，或者……绝望的反抗。
沈寒雪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右手不自觉的握在胸口。
林淼雨曾一直哀求过她，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如今，圣主就在这里，她的话一定能得到证实。
她希望林淼雨真的是被冤枉的，她之前对自己所说过的话都是真的……
然后……她会用自己的一生去陪伴她……去补偿自己犯下的过错……
然而——
“……知罪。”
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
林淼雨甚至没有抬头看高台，只是低垂着眼睑，盯着地面冰冷的玉石纹路，平静地吐出一个字。
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沈寒雪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猛地一僵！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大殿中央那个蜷缩的身影，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困惑！
“小雨……她……她认了？！她怎么能承认？！”
云倾月似乎也微微顿了一下，那双淡漠的星眸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她继续问道。
“你勾结魔教，残害同门，背叛师门，你可认？”
“……是。”
林淼雨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异常清晰，没有任何犹豫
呵呵……留给自己的罪名还真是多呀……
“你修炼魔功，残害了不知多少生命，你可认？”
“……是。”
“前几日你突破境界，神雷落下之时，你体内滔天的魔气暴走，有不少人见到你因魔气无法控制而杀人。”
“魔气反噬，因此修为全失，乃是天道显现，你可认？”
“……是。”
沈寒雪惊的张了张嘴，至死都不敢相信，身体震颤的像是在崩裂，随时都可能倒下去一般。
“怎么可能…小雨…为什么？”
沈寒雪的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混乱的情绪肆意涌动，甚至已经出现了有些癫狂的神情。
“你……”
云倾月似乎还想再问什么，但看着下方那个平静得近乎麻木，对所有指控都毫不犹豫点头的身影。
她眼底深处那丝讶异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索然无味？
她微微松了松的眉头，声音依旧清冷。
“你……可还有话说？”
林淼雨终于缓缓抬起头，凌乱的发丝滑落，露出了那张布满是污垢，却异常平静的脸。
她的目光空洞地扫过周围一张张震惊，鄙夷，幸灾乐祸的脸。
脸上扯着苦笑开口。
“……没有。”
她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尽是疲惫，也打碎了沈寒雪最后的幻想。
“为…什么？”
沈寒雪两眼空洞，世界仿佛坍塌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
“轰——！”
大殿内瞬间炸开了锅！
“她认了！她真的认了！”
“果然是个魔教妖女！死有余辜！”
“呸！装什么可怜！早该杀了！”
“圣主！请立刻处死此獠！”
各种恶毒的咒骂唾弃如同潮水般涌来。
沈寒雪僵立在原地，她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
眼中满是震颤，被彻底背叛的剧痛！
她死死地盯着大殿中央那个平静认罪的身影，心脏像是被无数把冰锥同时刺穿！
林淼雨转动目光，在沈寒雪的方向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重新落回地面。
仿佛在说“这样的结局，你满意了吗？”
沈寒雪看着她的眼神已经完全僵住，可逐渐的，她的眼底忽然闪烁着疯狂与病态光芒。
她藏在袖中的手，指甲更深地刺入血肉，鲜血滴落在雪白的裙裾上。
“为什么？！”
“小雨！你为什么要认？！”
“那些罪名难道不都是假的吗？都是诬陷！你为什么不辩解？！你为什么要承认？！”
“你明明说过的……你明明说过的呀！！！”
“难道你对我说过的话！都是假的吗？！”
沈寒雪仿佛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塌了，她看着林淼雨那副平静的脸。
看着她身上那些昭示的伤痕，看着她轻松的承认，一股撕裂般的痛楚瞬间淹没了她！
她不明白！她不明白！
可是她不也一样，不相信她吗？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呀……”
沈寒雪不自觉中，双眼已经通红，那不知名的情绪即将将她彻底吞噬。
高台之上，云倾月看着下方彻底认罪，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林淼雨，那双美眸轻轻闭上又睁开。
她缓缓站起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罪徒林淼雨，罪证确凿，供认不讳。”
“我即是她的师傅，交出如此罪徒，我亦要给圣地一个交代！给大家一个交代！”
她的声音如同天宪，缓缓抬起右手的道袍，冰冷地宣判。
“其罪……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