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如潮。

觥筹交错,交谈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悠扬弦乐,香槟气泡细密地升腾,侍者优雅穿梭,宴会沉浸在一片纸醉金迷的奢靡中。

但——哪里不对劲。

声音……和嘴型不一致。

所有人的嘴唇都在活动,可发出的声音却略有滞后,像是——

一段早已录制好的对话,此刻正被无形的喇叭,缓慢而精准地播放着。

“这里。”陈凯突然轻声道,拉了拉谢若曦的手臂。

他微微偏头,指了指一个身穿燕尾服的男人。

那人嘴唇缓慢张合,如同卡带机中断裂的画面,一帧帧破碎切换。

“你看他在说什么?”

“赶……快……离开……”谢若曦凝视片刻,小声复述。

“没错。”陈凯点了点头,声音低沉。“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他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当时我也以为是错觉……可现在,我们两个都看见了。”

“为什么呢?”谢若曦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他为什么在说这句话?”

“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她话未说完,便下意识地扫视四周。

人群还在缓缓晃动,像是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提线木偶。笑容僵硬,动作机械,每一帧都像是拷贝粘贴。

“你再看那个。”陈凯又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那是一位老人,佝偻着背,正对着一位年轻小伙喋喋不休。

可他的嘴型……与声音根本对不上。

像是卡顿的录像带,一帧一帧往复。

嘴在动,可发出的声音,却来自某个诡异的“录音带”——

“都……死……了……”

“有……鬼……快……走……”

“白天……黑夜……时间……回音……”

“出口……过去……自己……”

每个词都像被单独切割出来,生硬地拼接在一起,毫无语境逻辑。

可谢若曦却一字不漏地听明白了。她的眉头微皱,低声重复着:“都死了……有鬼……快走……白天黑夜……时间回音……出口……过去自己……”

陈凯侧目,眼神中划过一抹惊讶。

他抬手抵着下巴,陷入思索,嘴角微扬,轻轻向谢若曦比了个大拇指。

谢若曦“哼”了一声,抬起下巴,一脸得意。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些词到底有没有拼对。

陈凯没理她,低声重复那几句话,像是在试图拼出它们之间的逻辑。

“出口……过去……自己……什么意思?”她皱着眉,眼神有些迷茫。

“时间、回音……”陈凯呢喃,像是捕捉到了什么,“或许他说的是某种循环?”

两人对视了一眼,脑中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这场宴会,很可能不是‘现在’,而是某种——回放。

“时间……不是真实的。”陈凯缓缓开口,视线落在大厅的吊灯上。

吊灯的光线忽明忽暗,像是卡顿的影像,一秒之内闪烁了三次,仿佛在提示——这一切,不过是幻觉的投影。

而周围宾客的笑声、谈话声,开始在空气中变得……杂乱且重复。

“干杯!”

“干杯!”

“干杯!”

声音重叠,回音交错,一句祝酒词竟被不知多少人反复喊出。

谢若曦感到头皮发麻,整座宴会厅像一个崩坏的音轨,在无限回放一段早已注定的结局。

“陈凯……”她靠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我们是不是……也在录像带里?”

陈凯的眼神第一次认真了几分,沉声道:“我们得快点离开这儿。”

他拉着谢若曦,穿过宾客之间,走向一侧的门。

——

陈凯拉着谢若曦快步离开宴会厅,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将一切喧嚣隔绝在外。

走廊亮堂安静,只有两人喘息的声音回荡其中。

“哈……哈……”谢若曦气息微乱,忍不住开口,“刚才怎么了?你脸色忽然变得好难看。”

陈凯没有立刻回答,微微垂下眼睑,掌心贴着袖口里隐藏的骰子——那股突如其来的冰冷感,如同有什么阴影从背后贴上来,瞬间攫住了他的神经。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抬眸对谢若曦笑了笑:“没事……只是那里,有只鬼。”

“鬼?”谢若曦瞳孔微缩,“是……你之前说的那只?”

“对,就是杀了宰桦的那只无名鬼。”陈凯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警惕,“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回音’。”

“回音?”谢若曦下意识重复。

“嗯。”陈凯点头,“从‘戏相’留下的记忆里,我大致明白它的杀人规律了。”

“它对‘回音’极度敏感。如果你制造出明显的回音,比如脚步声太响、说话太大声、物体碰撞……只要照成了回音就会触发杀人规律。”

谢若曦皱起眉,“可我们之前也不是没发出回音,怎么没事?”

“也许是因为它不在。”陈凯淡淡解释,“它只有在场的时候,‘规则’才会生效。”

他顿了顿,又道:“所以我才一直拉着你慢慢走,哪怕再着急,也不能发出一点回响。刚才那种场合太危险,空旷又嘈杂,很容易触发条件。”

谢若曦默然点头,似懂非懂。她总觉得陈凯的反应不只是经验那么简单,可对方似乎有意回避更多的解释。

“刚刚我们就像是……”陈凯目光沉沉,语气低沉,“像是被困在一盘老旧的录像带里。”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我怀疑……那里是‘回音’的领域。如果我们再晚一步,恐怕就出不来了。”

谢若曦听得心中一紧,“出不来是什么意思?被困住?”

“我也说不准。”陈凯微微摇头,眉宇间浮现一丝凝重,“但我感觉……人会被那种地方‘同化’。”

“同化?”谢若曦神色一怔。

“嗯。”陈凯沉声道,“如果在那种环境下待太久,意识会开始模糊,言语和动作也会变得像那些宴会里的人一样——反复播放,像录影一样一遍遍重复。”

他目光微冷,“等彻底失去自我,大概就变成了‘它们’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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