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那个几乎失控告白的夜市夜晚逃离,像从一场高热惊悸的噩梦中惊醒。身体残留着被灼烧的滚烫余温,但灵魂深处却是一片冰封的恐惧。

我把自己给更埋进了房间,埋进了更深的茧里。窗帘厚重,隔绝了所有光线。黑暗中,只有胸口那枚心形烙印规律而清晰的搏动,像一颗微型心脏,不知疲倦地跳动着,持续不断地散发着那股诡异的、令人沉溺的温热暖流。

每一次搏动,都在提醒我那个夜晚的荒谬——我,现在是林晚歌,一个注定被抛弃的败犬,一个为了活命而攻略他的可怜虫,一个为哪个所谓的男主付出一切,最后却惨淡收场的小丑,居然差一点……就要向情敌唐泠月告白?

这念头本身就像一道惊雷,劈得我浑身发冷,肚子里翻江倒海。强烈的自我厌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烙印带来的暖意。怎么会这样?这感觉……陌生得可怕,扭曲得令人作呕!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到底是怎么了?这感觉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操控了一样。

可烙印的搏动如此真实,那暖流带来的、对唐泠月气息和靠近的莫名渴望,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体内疯狂撕扯,几乎要将我撕裂。对顾言好感度崩盘的绝望,对自身情感失控的恐惧,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勒得我无法呼吸。

手机屏幕在死寂中亮起,幽光刺眼。

【晚歌,家教。老地方。别迟到。】

又是唐泠月。又是那份该死的合同。

拒绝的念头刚升起,就被烙印传来的一阵更强烈的、带着催促意味的搏动感打断。那暖流蠢蠢欲动,甚至……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与此同时,违约金的冰冷数字和母亲疲惫的身影再次清晰地浮现。

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像一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我认命般地起身。这一次,心底除了抗拒,还多了一种更深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一丝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悸动。

再一次踏入顶层公寓那间空旷得能听见心跳的书房。空气里的雪松冷香依旧,却似乎比上次……更柔和了一些?唐泠月她依旧坐在宽大的书桌前,暖黄的灯光笼罩着她。她今天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薄毛衣,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侧脸线条在光影下显得沉静而……无害。

“晚歌,你来了?”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我身上。没有多余的话语,也没有上次那种带着审视的了然。她的眼神像深秋的湖面,平静无波,甚至显得有些……温和?这反常的平静反而让我更加紧绷。

“嗯。”我低着头,迅速拉开椅子坐下,刻意将距离拉得比上次更远一些。心脏在胸腔里不争气地加速跳动,烙印的搏动感也随之清晰。我死死盯着摊开的物理习题册,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试图用牛顿定律和受力分析构筑起一道脆弱的防线。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和……我过于明显的心跳声。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唐泠月似乎专注于她的阅读,偶尔才提出一个简洁的问题。她的声音不高,语调平稳,没有任何刻意的靠近或试探。这刻意的、近乎疏离的“正常”,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汹涌的暗流之上。

我的精神高度紧绷,每一个细胞都在警惕着可能出现的“意外”。然而,除了烙印持续不断的温热搏动在体内无声地发酵,一切似乎都风平浪静。紧绷的神经在这样刻意的平静下,竟也慢慢松懈了一丝丝。题册上的公式似乎也变得清晰了一点。

“休息一下吧。” 唐泠月忽然合上手中的书,声音依旧平淡。她站起身,走向靠墙的小吧台,倒了一杯温水。透明的玻璃杯盛着清澈的水,在灯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

她端着水杯走回来,步履从容。在我身前一步之遥停下,很自然地伸出手,将水杯递向我。“喝点水。”

她的动作流畅,表情自然,没有任何逾矩,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关心同学的家教老师。

可就在那透明的玻璃杯递到我面前,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杯壁的瞬间——

唐泠月递杯的手指,极其自然地、极其细微地向前送了半分。

那冰冷的玻璃杯壁,与我伸出的指尖,在空气里,发生了极其短暂、却又无比清晰的触碰!

嘶——!

一股细微却极其尖锐的电流感,如同冰冷的针,瞬间从相触的那一点皮肤窜入!沿着指尖的神经末梢,以惊人的速度直刺心脏!烙印像是被瞬间点燃的引信,猛地爆发出剧烈的灼热感!那股被压抑的暖流如同挣脱束缚的野兽,咆哮着冲垮了刚刚才勉强建立起的理智防线!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逸出!我像被滚烫的开水烫到一般,猛地将手缩了回来!动作幅度之大,带倒了桌上的笔筒,几支笔哗啦一声散落在地。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脸颊瞬间滚烫!我死死攥住那只被“烫”到的手,指尖还在微微发麻,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而微微颤抖。惊恐、羞耻、还有那无法抑制的悸动,瞬间淹没了我的感官。

唐泠月的手停在半空,端着那杯水。她静静地看着我剧烈反应后的狼狈模样,脸上没有惊讶,也没有被冒犯的不悦。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害怕我?” 她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陈述的语气。那抹笑意很浅,浮在表面,并未真正抵达眼底。眼底深处,依旧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封的寒潭。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像两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神经!比任何斥责都更具杀伤力!

“没……绝对没有!” 我几乎是立刻否认,声音因为慌乱而拔高,带着明显的颤抖。我慌忙低下头,避开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弯腰去捡散落在地上的笔,手指抖得厉害,捡了几次才勉强抓住一支。胸口的心形烙印在灼热地搏动,那暖流带来的渴望和对她靠近的恐惧在疯狂交战,搅得我头晕目眩。

家教的后半程,在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度过。唐泠月恢复了之前的疏离和平静,仿佛刚才那小小的“意外”从未发生。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道被轻轻触碰的闸门已经打开,汹涌的暗流再也无法被完全压制。烙印的搏动像无声的鼓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切。

离开那间令人窒息的书房,踏入夜晚微凉的空气,我本该感到解脱。可当唐泠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静地说出“时间还早,走走吧”时,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再次违背了理智的指令,沉默地跟上了她的脚步。

方向依旧是城西的烟火巷。夜市的热浪和喧嚣再次包裹上来,混杂的气味,刺眼的霓虹,拥挤的人潮……这些本该让我烦躁的元素,此刻却像一层模糊的保护色,掩盖着我内心的兵荒马乱。

唐泠月走得不快,刻意保持着半个身位的距离。她似乎对路边的摊位多了几分兴趣,目光偶尔停留,却不再主动靠近。这份刻意的距离感,反而像在无声地提醒着我刚才的失态,让那股羞耻和莫名的悸动在心底发酵得更加猛烈。

经过一个支着透明玻璃柜的糖画摊子。暖黄的灯泡下,熬得金黄的糖浆在老人灵巧的手中拉出纤细晶莹的丝线,在冰冷的石板上飞快勾勒出蝴蝶、兔子、龙的形状,凝固成琥珀般的艺术品,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唐泠月的脚步停了下来。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老人熟练的动作。

“要一个。” 她对老人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

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带着笑意:“小姑娘想要个啥样的?”

唐泠月没有回答,目光却落在了石板上一个刚刚凝固的糖画上——那是一只线条简洁流畅、姿态灵动的小鱼,昂着头,仿佛下一秒就要跃入森林深处。晶莹剔透的糖浆在灯光下折射出温暖的光泽。

“这个。” 她指着那条小鱼。

老人麻利地用竹签粘起小鱼糖画,递了过来。唐泠月付了钱,却没有自己拿着。她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

霓虹的光在她脸上跳跃,模糊了她过于精致的轮廓,竟显出几分难得的……柔和?她伸出手,那只晶莹剔透的小鱼糖画就静静地躺在她白皙的掌心,糖浆的光泽映着她修剪整齐的指甲。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声的、不容拒绝的意味。

心脏猛地一缩!烙印瞬间灼热起来!那股暖流汹涌澎湃!理智在疯狂尖叫:不要接!快拒绝她!

可是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在那灼热烙印的驱使下,在那股几乎要吞噬一切的渴望中,我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伸了出去。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竹签,也无可避免地,擦过了她微凉的掌心肌肤。

嗡——!

那股熟悉的、细微的电流感再次窜过!带着糖浆的甜腻触感,瞬间黏住了我的指尖,也黏住了我摇摇欲坠的理智!小鱼糖画被轻轻塞进我的掌心,冰凉的竹签紧贴着皮肤,那甜腻的香气混合着她指尖残留的、冷冽又清甜的气息,形成一股无法抗拒的蛊惑,直冲大脑!

握着糖画的手在微微发抖。那小小的、晶莹的鹿,仿佛有千钧重。身体内部,那股被烙印催生出的暖流和渴望,在糖画入手、在她掌心温度残留的刺激下,如同被点燃的干柴,轰然燃烧!冲垮了所有堤坝!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羞耻……在这汹涌的情感洪流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如同疯长的藤蔓,缠绕住咽喉,带着毁灭般的冲动,想要不顾一切地宣泄出来!

滚烫的脸颊,急促的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的巨响……视线死死地胶着在苏清月那平静无波、却仿佛洞悉一切的脸上。

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石磨砺着,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灼痛和孤注一掷的决绝。嘴唇颤抖着张开,那滚烫的话语,已然顶到了舌尖!

“我……” 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情绪,“喜……”

告白的话语,即将冲破最后的束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夜市入口附近,一个挂满五彩发光气球的小摊后面,一颗粉色的脑袋猛地缩了回去!又是春野樱里!

她显然一直尾随,此刻正蹲在气球摊后面,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带长焦镜头的手机,镜头死死对准我和苏清月!透过气球缝隙,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清晰地看到我拿着糖画的手在剧烈颤抖,看到我脸上那近乎崩溃的、痴迷与痛苦交织的潮红,看到我嘴唇翕动、即将告白的口型!

“嘶——!” 一声极致的、倒抽冷气的声音从她死死捂住的嘴巴里发出!她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骇然而急剧收缩!粉色的半马尾都因为身体的紧绷而僵直!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手机镜头疯狂地、无声地聚焦再聚焦!仿佛要记录下这颠覆她所有认知的、极度诡异的景象!用眼神无声地尖叫:这不对劲!这绝对不对劲!

而唐泠月——

她依旧静静地站在我面前。霓虹的光在她脸上流淌,映着她微微垂下的眼睫。在我那失控的、即将喷薄而出的告白声中,她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没有惊讶,没有喜悦,没有厌恶。

只有一片深海般的平静。

然而,在她那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一丝冰冷而精准的、如同手术刀般锐利的计算光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只有她能看到的视野里,那个幽蓝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悬浮着,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新:

【目标:林晚歌】

【状态:情感阈值临界,自主告白倾向突破90%】

【心之种成熟度:+5% (当前累积:45%) 】

【“羁绊”攻略进度:+5% (当前累积:90%) 】

【提示:临界点突破在即。维持当前刺激强度,避免过度压力导致崩溃。】

系统的幽光映在她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折射出无机质的冰冷。她看着我,如同看着一件精密仪器即将完成最后的调试。那无声的掌控感,如同无形的蛛网,早已将猎物层层缠绕,只待最后的收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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