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的一天，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莱恩像往常一样准备好了早餐，简单的麦粥和煎蛋。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旁，沉默地吃着。没有了往日的教学，也没有了琳笨拙的提问，空气中只剩下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
琳用勺子小口地喝着粥，眼角的余光却始终不自觉地飘向对面。莱恩吃东西的样子很安静，甚至有些懒散，仿佛对食物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在完成一项必要的程序。
他真的……就这么答应了？琳的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个事实。她赢了，她用一种近乎耍赖的方式，让他留了下来。可胜利的喜悦却很短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不安。
“吃完我们就出发。”莱恩忽然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点刚睡醒的疲惫感，打破了这片沉寂。
“出发？”琳的勺子在碗里停住了，她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去……去哪里？”
“矿洞。”莱恩言简意赅地回答，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你现在的身体需要适应战斗，那里很合适。”
矿洞。琳的心猛地一沉。这是他们新约定的第一步。为了那个遥远的复仇，她必须重新变强。
理智上，她知道这是必然的，甚至是她自己所期望的。可情感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却悄悄蔓延开来。
她害怕的，究竟是战斗，还是变强之后可能迎来的结局？
如果……如果她真的恢复了力量，亲手覆灭了奥斯顿领，那之后呢？莱恩想看的“戏剧”落幕了，他还会留在自己身边吗？
还是会像一个看完了戏的观众，无声无息地离场，再去寻找下一个能为他提供“乐趣”的舞台？
这个念头就像一根细小的针，扎进了她的心里，不深，却持续地刺痛着。
“我……”她想说点什么，想问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能问什么？问他“戏剧”结束后你还会不会走？这无异于在提醒他，他们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
“嗯。”最终，她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喝着碗里已经有些凉了的粥。
不行，不能再想这些了。琳在心里对自己说。凯斯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弱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力量，是恢复足以掌控自己命运的力量。
没有力量，别说留住他，就连自己的生死都掌握在别人手里。想那些没用的东西，只会让自己分心。
她加快了速度，将剩下的早餐吃完，然后站起身，默默地去收拾碗筷。
莱恩看着她有些僵硬的背影，没有说话。
准备工作很简单。莱恩背上了一个简单的行囊，里面装着一些食物和水。
而琳，则被递过来一把长度和重量都经过调整的单手剑。剑鞘是朴素的皮革，剑柄缠着防滑的布条，握在手里，有一种冰冷而又熟悉的质感。
这是属于战士的感觉。属于……凯斯特的感觉，琳情不自禁的多摸了摸这把剑鞘。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木屋，沿着小路向村外的山林走去。一路无话。
莱恩走在前面，步子不快不慢，始终与她保持着三五步的距离。琳跟在后面，视线落在他的背影上。
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单薄，带着一种与世无争的懒散，可就是这个背影，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稳感。
也正是这份安稳，让她心中的恐慌愈发清晰，她恐惧就此沉沦，无论是何种意义上的。
周围是静谧的山林，鸟鸣声清脆，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很美，很宁静。可琳的心却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沉甸甸的。
他们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莱恩停下了脚步。
“休息一下。”他说着，从行囊里取出一个水囊，拧开盖子，递向琳。
琳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他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她看着递到面前的水囊，几乎是下意识地，一种莫名的执拗涌上心头。
“我不渴。”她脱口而出，声音有些生硬。像是在赌气，又像是在证明自己并不需要他时时刻刻的照顾。
莱恩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也没收回去，就那么举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空气仿佛凝固了。
琳的喉咙动了动，她确实感到有些口干舌燥。拒绝的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莱恩本来就在时时刻刻的关注着她，琳渴不渴莱恩可比她自己还清楚。
在莱恩平静的注视下，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微微发烫。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沉默持续了十几秒，对琳来说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虽然说琳还可以继续拒绝，莱恩也不会自讨没趣，不过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语，眼神躲闪着，不敢去看莱恩的眼睛。
“……那个……还是给我吧。”她用近乎蚊子叫的声音说道，伸出手，飞快地接过了水囊。
她仰起头喝了几口水，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纷乱的思绪稍微冷静了一些。她把水囊递回去，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莱恩接过水囊，拧上盖子，重新放回行囊。自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刚才那段小小的插曲根本没有发生过。
正是他这种平静，让琳更加无所适从。
休息过后，他们继续上路。琳不再胡思乱想，而是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周围的环境上，观察着地形，记着路线。这是作为一名指挥官的基本素养。
又走了一段路，前方的山势开始变得陡峭起来，植被也渐渐稀疏，露出光秃秃的岩壁。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土腥味。
莱恩指着不远处一个被灌木丛半遮半掩的黑漆漆的洞口。
“快到了。”他说，“今晚就在洞口附近扎营。”
琳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废弃的矿洞。她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冰冷的触感让她稍稍安心了一些。
无论如何，路已经走到了这里。接下来，就是战斗了。（还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