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违反戒严令的人轻则被一秒六棍,重则要当场毙命,倘若被发现在此期间进行大规模集会,更会被直接视作亵渎者组织活动,引来骑士团与圣教会的双重重拳,把所有违反者一个个全都送上天。
这种近乎不讲道理的强权理所当然会引起部分民众的不满。
但在百年前的最后一次抗议游行上爆发腐化、导致一整座城市化作废墟后,帝国人便接受了偶尔要待在家里不出门的现实。
而洛基如今要面对的人群,自然不是想尝尝违法滋味的普通民众。
从遭到亵渎者袭击到下楼,拢共不超过十分钟的时间里,在附近巡逻的骑士团与圣教会修士便全都赶了过来。
虽然如此之快的响应时间足以给人一种浓浓的安全感,但前提条件是,领头的人只是一个前来查探情况的骑士队长、几个骑士与普通士兵。
在见到洛基之后,所有人便都齐刷刷地将手摸到了武器上,盔甲与布料碰撞、摩擦的声音响作一团,辅以粗重的呼吸、快速的祈祷与悠长的吞咽构筑的和声,宛如在演奏一首让人全程紧绷的危险交响乐。
时间仿佛闹市摊子里师傅手中的面团,被拉长到了连出声说话都是一种煎熬的程度。
这种气氛,洛基在跟随克莉丝汀凯撒尼亚之后,也曾经历过。
不过那次是一整支骑士团,以及上千人的军队。
“哇……没想到我们竟然这么有排面,这些人难道是来迎接我们的?”
只是这次,打破沉默的不再是冷艳女骑士的剑锋,而是甜美的少女嗓音。
赛璐璐出声的那一刻,似乎所有人才注意到,洛基的身边还站着一位如太阳般耀眼的女孩——
一众紧绷神情、全副武装的男女忽地瞪大眼睛的场景,滑稽得让洛基忍不住露出些许笑意。
这群人不单单只是为了一个被亵渎者杀死的骑士而来。
要问为什么——
“严格来说,能被迎接的人只有你。”
洛基低声说道,随后挂上一副客套的笑脸,看向颤颤巍巍从人群中走出,单膝跪地行礼的老态男人。
白色教士帽与镶金长袍,再加上如斧枪般的权杖——
如果不是圣女在此,那令这幢公寓蓬荜生辉的人,便只能是他。
“圣女殿下。”
帕尔特主教恭敬地说道。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无数复杂的思绪,眼角旁的皱褶像是被水泥封死了一样,动都不动。
与此同时,包围这里的修士与骑士们也纷纷下跪行礼,刚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随之消失无踪,仿佛洛基不存在一般。
这种反转就连洛基自己都感到猝不及防——由此也可以看出,人们对洛基的“敌意”,终究是建立在知晓他不会随意动手的情况下。
洛基对此没什么意见,毕竟有些事就是做给外人看的,无论吉娃娃再怎么龇牙咧嘴,那也还是吉娃娃。
更不要提,他身边还有一个比克莉丝汀更加好用的重量级人物。
“帕尔特·维萨吉,凯撒尼亚教区主教,向您致意。”
——因为堂堂主教,可不会为了点小事亲自来此。
他不是能下基层体恤民情的领导,而是必须坐镇凯撒尼亚圣教会的主心骨。
除非是不得不由他来亲手处理的极高威胁目标。
比如……
自己。
但为什么是现在?
“殿下。”
帕尔特起身。
“请原谅我的怠慢。我并未从圣都收到您会到访凯撒尼亚的消息。”
“我这次来访单纯只是为了度假,顺带来见一位朋友。”
赛璐璐微笑着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谎言。
甭管帕尔特会不会相信,至少嘴上必须这么说。
“你知道吧?我才刚刚结束一个大任务。这种小事自然没必要麻烦你们……何况我讨厌你们整的那套繁琐的‘欢迎仪式’,我只想要一个安静、放松的环境,而不是多到让人感到呼吸困难的朝拜人群和要在脸上堆满假笑的宴会。”
“……如果是这样的话,您大可以将诉求告知我们,殿下。我绝不会勉强您。”
“也许你没有这个想法,但别人我可就不知道了。”
“不管怎么说,至少我可以为您准备符合您喜好的住所,而不是这幢……”
帕尔特主教边说,边将目光移动到洛基的身上。
刹那间,瞳孔地震。
洛基听到耳边传来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
虽然内心有点想笑,但他忍住了,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向勉强维持表情的
“等等,殿下,您刚才说的朋友,该不会就是……”
“是~哦。”
赛璐璐哂笑着肘了肘洛基的腰间。
虽然她很想说是更加亲密的关系,但那样的话,恐怕圣都就得强行干涉这段关系了。
用来诱惑洛基的睡衣已经换成了正常的外出服装,时间也还没晚到容易引起误会,就算帕尔特想要怀疑什么,也无法承担“缺乏证据”的后果。
“是、是什么时候?为什么我完全没听说过这种……”
“帕尔特主教,这是我的私事,还请你适可而止。”
赛璐璐眼神一凛,收起那只会对洛基绽放的甜美笑容,替换成让他无比熟悉的冷漠。
“……是。是我失礼了,殿下。”
“咳咳,那个,打扰一下。”
与此同时,骑士们的队伍中走出一个男人。
与普通骑士们不同的是,他的盔甲上装饰着更加醒目的花纹,一看就知道是个颇有身份的人。
“你又是谁?”
赛璐璐问道,语气已经开始变得不耐烦了。
和洛基正经度过的第一个夜晚被频频打扰,已经让她变得缺乏耐心了——若不是圣女的名头在这,她早就把在场的所有人一脚踢进外边的垃圾桶里去了。
“圣女殿下,凯撒尼亚骑士团副团长,洛瑟恩·格兰沃瑞向您致意。”
他又看向洛基。
“当然,还有您……洛基先生。”
“骑士团副团长和主教一同大驾光临……想必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洛基一派轻松地说道。
“我实在想不通,只是一个信仰血戮的亵渎者而已,如何能惊动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