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声音的发源处,发现是个破院子。
凉莱的指尖掐进了掌心。那惨叫声像把钝刀,一下下刮着她的耳膜。她踮起脚尖,从破败的院墙缺口处窥见——
青苔爬满的院子里,三个穿教会绿袍的男人正按着个瘦骨嶙峋的少女。
女孩儿左肩的布料被撕开,露出正在溃烂的发光圣印。她的右臂以诡异的角度弯折着,地上散落着碎陶片和半块发霉的黑面包。
凉莱突然看清了女孩的脸。
女孩儿的脸很小,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能看清下面淡青色的血管。她的鼻梁很直,鼻尖微微上翘,嘴唇因为疼痛而失去血色,紧抿成一条细线。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银色的虹膜像是融化的月光,即使在痛苦中也亮得惊人。几缕汗湿的金发黏在额头上,发梢还沾着陶罐溅出的泥水。
她的左眼角有颗小小的泪痣,随着睫毛颤抖。溃烂的圣印从锁骨延伸到肩胛,在皮肤上蚀刻出放射状的裂纹,那些发光的纹路此刻正随着她的喘息忽明忽暗。
“贱民也敢偷圣膏?”
最胖的那个教士正用靴跟碾女孩的手指,黏稠的血浆从石板缝里渗出。
“这可是要给那些大人的!”
凉莱皱了皱眉头,正想推门进去,却突然想到自己现在并没有穿圣女的衣服,那肯定是镇不住这几个绿袍司祭的,如果要镇得住,就要用武力解决了,她可是个文明人,不想总去伤害别人。
就在凉莱到处找地方,想要把圣女袍子披在身上的时候,她又听到了一声声不堪入耳的辱骂声。
“见人!快给司祭大人们跪下!”
凉莱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一个佝偻着的老女人正狠狠的鞭打着那个可怜的少女。
“为什么要偷人家的东西?!”
少女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她大声的解释着,“是你们不给我饭吃啊……!是你们不给我饭吃啊……!”
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凉莱觉得很像是把老实人逼急了,看那个可怜的少女并不像那种会撒泼打滚的样子,现在突然大喊大叫,一定是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没有生的希望了,会被打死,所以才会强硬的顶嘴。
她的心突然一阵抽疼,脑海之中回忆起了自己在之前那个世界看到的新闻——离婚后,爸爸把孩子从妈妈那里接过去,结果孩子被后妈虐待致死,爸爸完全不管不顾。好多孩子都是死在窒息的家庭里面,不管是暴力,还是冷暴力,亦或者是热暴力。
凉莱捂紧了自己的心脏,迅速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也不顾里面还有衣服,直接把圣女服套在了身上。她也不嫌热,急匆匆的就跑回了那个院子前。
现在,院子里少女的呜咽声越来越小了。
凉莱紧张的看过去,发现那孩子已经蜷缩在了地上,看上去奄奄一息了,鲜红色和黑褐色的血流了一地,就算不被打死,也快要血流干净而死了。
“住手!”
凉莱大吼了一声。
她感觉自己现在特别像是从书里面出来的绿林好汉,她直接一脚踹开了院子的大门,也不顾圣女的形象了,飞快跑到了少女前边,抬起手拦在了绿袍司祭们面前,随后又除了那个老女人的手腕,直接把那个老女人推倒在了地面上。
“诶呦呦!”
老女人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无故殴打一个可怜的无辜小孩子?教会就是这么教你们做事的吗?”她义正言辞,下巴高高抬起。
为首的那个胖子正准备说些什么,但在看到凉莱身上的圣女符的那一刹那,所有话都拐了一个弯,咽回了肚子里面。
“第,第三圣女大!”三个绿袍司祭同时喊道。
凉莱的内心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圣女身份就是好使啊,吓得这三个绿袍司祭脸都白了。不过也对,他们仨个就是最低级的教会成员,她也算是他们的领头上司了,恐惧她敬畏她也是应该的。
“告诉我,你们这么欺负一个孩子干什么?”她不悦的拧着眉毛,蹲下身去,将地上的孩子搂进了自己怀中。
这孩子实在是太瘦太瘦了,即便是轻轻搂在怀里,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骨头在硌她的胸和手。凉莱小心翼翼的抱起了那孩子,生怕自己一用力,就让这孩子的骨头散架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不害怕……”
她心疼的擦了擦少女脸上的眼泪。
少女那一双银白色的眼睛盯着她,但是好像有些支撑不住想要合上了。她也知道眼前的女人是好人,是来救她的人,她伸出瘦削的手,死死的抓住了凉莱的衣角,从牙缝里面挤出三个字:
“我害怕……”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彻底晕了过去。
看着脸色苍白的孩子,凉莱立刻意识到不好,这孩子已经失血过多了,如果再在这里耽搁下去,怕不是要直接死在她怀里。
救都救了,那当然要救到底啊!
凉莱不再去管后面的几个人,拔腿就要往外院子外面走去。
“第三圣女大人!”
身后,那胖子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传来。凉莱却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自顾自的往外走去。
“第三圣女大人!”
三道声音传来,随之而来的,是那三名绿袍司祭。他们像是一堵墙,堵在了凉莱面前,虽然脸上有化不开的恐惧和敬畏,但是却依然不愿意让开道路。
“你们这是干什么?”
凉莱又急又气,她搂紧了怀中的孩子,“你们再不让开这孩子就要没命了!”
她实在不理解,明明那些圣膏他们用都用不完,而这孩子也只不过是被虐待的吃不饱饭迫不得已,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呢?
司祭们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她触犯了《《圣律法典》第七章第十二条》,”胖子司祭的喉结滚动着,“尘民盗窃圣膏者,当受烙刑三日。”
他指向少女肩头发光的溃烂处。
“这才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