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柳赫夫听着萨耶夫维奇的汇报，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头掉了出来。他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双眼不自觉朝着跟对方一齐走进来的雅科夫看去，希望对方能够解释一二。
而看见副队长把视线望过来，雅科夫则也是摇头。这次的行动按照计划来说，应该是萨耶夫维奇上前追踪，他们小队搭乘直升机在后方随时就位。但是正巧空军向上方汇报，前面发现有塞罗尼亚的空军在行动。
于是，事情便耽误下来。
他当时还找了对方，说希望等到空军清理完前方的空域，他们再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可萨耶夫维奇根本没有找他配合，昨天晚上他自己一整夜都没有看见过对方的身影。而等到清晨的太阳刚刚冒尖时，对方就又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不仅如此还说什么说任务已经失败了。
也是这样，他才领着对方来进行汇报的。
隐蔽地觑了对方一眼，雅科夫实在是不知道这个家伙的脑袋是怎么长的。难道等上一等就这么的为难？现在可好，汇报说这次任务失败了，要大家无功而返。
“这么说，那么我们之前的计划恐怕是不能够继续下去了。”布柳赫夫从旁边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用手捋了捋头发。
他皱紧眉头，脸上的皱纹都相互挤在了一起。“这次没有逮着，那么可就没有什么下一次的说法了。”
“对呀。”卡彭躺在距离三人不远处的行军床上，声音从盖在他脸上的一本书下头传来。“不过也没有办法嘛。”他说的相当轻巧，仿佛这不过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一般。就和走出家门时，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蚂蚁似的。
“队长。”布柳赫夫实在有些难以张口。“可是，上面的人要咱们……”
“他们要归他们要嘛，能不能完成，这不还得看咱们下面的这些执行人员。”卡彭把盖在脸上的那一本书拿下，在众人的眼前晃了晃。“就像这本书里面写的嘛，所谓实践出真知。”
“小萨耶夫维奇实践了，失败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可是……”布柳赫夫还想多说几句。作为他的老上司，卡彭几乎从不去和上面的那些官员们打交道，每次挨骂可都是他这个副的代劳。
“不用说了。”卡彭坐起身来，伸手示意布柳赫夫安静。接着他将一双眼睛放在还站在帐篷口的萨耶夫维奇身上。
“说起来，有一件事情你知道吗？”
“什么事情？”
“你之前的那位后辈，不是叫做塔可夫斯基嘛。”卡彭一面说，一面低头从床沿的小木盒里搜索些什么东西。
塔可夫斯基？一听到这个名字，萨耶夫维奇猛地抬起头来。
一双眼睛下意识的死死盯住正坐在行军床上翻找东西的卡彭身上。但马上，她便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于是又赶紧把头给低了下去。看着地面，看着自己显得过于娇小的小脚。
卡彭没有看见吧？
她有些担心。
“我们当时从他的口袋里面搜出来一张照片。”卡彭的声音过了一小会儿才重新在前头响起。
只见他将一张白底的照片反拍在床上，两手交错在一起，像是搭桥似的搭在他自己的下巴下方。
“所以呢？”
萨耶夫维奇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淡些，。“我和他很久没有相互联系了，他的照片关我什么事？”
昨夜和米小脂交谈的时候，她晓得了先前卡彭和自己讲的那些全都是胡说八道。作为丝忒的米小脂当时早已经与对方分开，根本不可能陷入到所谓的发狂，然后把塔可夫斯基肢解。
那么，塔可夫斯基是怎么死的呢？
谁最有可能是见自己后辈最后一眼的人呢？
她看着卡彭，一言不发。
“照片里面的是一个女人，挺年轻的。”卡彭接着开口。“应当是他的爱人或者妹妹吧。反正前些日子，我们在难民营里面找到了一个和照片里面女人一模一样的家伙。”
“当时有些混账正抓着她和其他女人，打算要她去军营当个解闷的小宠物。”
卡彭又笑了。
照旧还是他的那一副标志性笑容。嘴角向上推动脸颊的肌肉，而这些肉一向上拱起，便把皮肤推地发皱。在那肌肉与皮肤下头，两排雪白的牙齿正向外暴露在空气里面。
“这怎么可以呢？”
“切尼索夫可是由信仰凝聚而成的队伍，是面向塞罗尼亚人民的。于是我帮了那个女孩一把，把她安置在了军营里面。”
“我不知道。”萨耶夫维奇说。
“你当然不知道，毕竟那个姑娘的胆子小，容易被吓着。所以我每天按时按量的给她一些安眠药和镇定剂，哦，对了，还有吗啡。”
吗啡？
听到这个词，萨耶夫维奇一下子静住了。
“放宽心，放宽心。”卡彭挥了挥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种水灵灵的姑娘，要是碰了那玩意可就难办了。”
他压重了声音。“我只是偶尔用一用，让她安静一些而已。”
“她……”萨耶夫维奇试图让自己的声音镇静一些。
她想着，对方只不过是塔可夫斯基的妹妹而已。卡彭现在说起这个事情，肯定是想要拿住自己。自己绝不能应为这种所谓的感情，而落到卡彭这个家伙的手上！
要反对！
要驳斥！
对！
自己可是能剥下活人人皮的红带！
塔可夫斯基的妹妹关我什么事情？
我是红带。
我……
她现在在哪里？”萨耶夫维奇做不到不关心对方。
哪怕自己已经是这个鬼样子，哪怕自己以后百分之一百的下地狱，但是她还是做不得不关心对方。
她忽地又想起昨夜在耳边响起的那一句话，‘萨耶夫维奇弱小，而红带强大。’
或许吧。
她在心里面回答。
“现在嘛……”卡彭面无表情地看着萨耶夫维奇脸，他把声音拉得很长，很长，几乎像是一团长长的绵延过来的绳子。
这绳子一圈又接着一圈，把站定在远处的萨耶夫维奇捆紧，捆死。
“现在我把她安置在二营那边，作为羁押的俘虏。”他盯着萨耶夫维奇的那一张脸，欣赏了一会儿，在看烦了之后才终于开口。“当然，只是现在。”
“我的确没有拿下那两个目标。”萨耶夫维奇开口。
“我知道。”卡彭回答。“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些其他的事情。”
“说一说吧。”他把手搭在自己的下巴下面，像一根柱子似的立着。“说一说，你的那两位对手现在的位置，还有情况。”
布柳赫夫听着萨耶夫维奇陆陆续续大概说了有半小时，在全都说尽了后，自己的队长才随意的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出去。
“我可以去见她吗？”走之前，他听见萨耶夫维奇试探性的在问。
“我会考虑的。”
卡彭没有多看对方一眼，接着雅科夫走上前去，将对方请出了帐篷。
“这个家伙有问题！”萨耶夫维奇刚刚离开帐篷，雅科夫便转身开口说道。“她刚刚说的肯定是假话，你们有看见她的那个布料包吗？她用了两次！那个试剂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用的，结果，她用了后，身上的衣服可没有半点……”
“够了。”卡彭抬手。
雅科夫旋即安静了下来，等着他的队长说话。
“这已经无所谓了。昨天晚上，她肯定找到了那两个丝忒，至于为什么没有成功把对方带回来，这个我们肯定是不会知道的。”卡彭从先前他盖在脸上的那本书里面抽出一张纸条来，放在了布柳赫夫等人的身前。
“这是什么？”布柳赫夫问。
“上面的命令。”卡彭摇了摇头，冷冷地看向身前两人。“零区的人很反对我们把他们的宝贵素材要出来，现在那些人已经说动了上面的领导。萨耶夫维奇这个家伙，等一下就会有直升机来带她离开。”
“那你……”
“如果不是她昨天晚上出去，说不定我们现在更加是一群无头苍蝇。所以，无论她是不是骗我们，有一些情报总比没有要好。”
“那我们后面的这个任务怎么办？”雅科夫有些沮丧地问道。
“当然不是白白的带她走，零区给咱们带来了两个残次品。”卡彭继续道。“不过也不打紧，反正关键的信息我们已经拿到了。”
“对啊。”布柳赫夫点点头。“说实话，我都没有想到队长你居然可以从她那里问出话来。不过那个上面......嗯......哦对，塔可夫斯基。队长，你什么时候还......”
布柳赫夫忽地停住了。
他看着自己的卡彭，看着对方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你是在诈她！”他马上反应过来。
紧接着，他紧紧盯住卡彭先前反拍在行军床上面的那一张照片。
“那这一张照片……”
“哼哼……”
卡彭笑了。他伸手示意两人过来拿起那一张照片。
雅科夫一个箭步上前，赶忙将其拿起。布柳赫夫跟在他的身后，他看见了，那照片里面的确有女人，而且有一堆。
这些女人的尸体上没有衣服，白花花地，像是一群蛆似的相互积压在一起。布柳赫夫盯着这张照片，嘴唇微微张开，一下子他的胃里猛地翻涌出一阵胃酸。灼热的刺痛感顺着食道攀爬而来，这位红隼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询问。
“这是？”
“哦。”卡彭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先前揭露乌斯塔法那些人搞屠杀的时候顺手拍的。”
“你刚才说的那个女人也在这里面？”雅科夫挠了挠头。
“谁知道呢？”
卡彭别过脸去，面朝着行军床枕头的那一侧躺下。
“或许在，或许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