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光线映照出杂乱摆放的医疗器械。

柏莎颓然的倒在椅子中,带着黄铜指环的十指痛苦的捂住脸颊,发出了阵阵压抑的呜咽声。

提着煤油灯的小可站在她的身旁,无神的眼眸之中似乎泛起了些许涟漪,双唇忽地颤了颤。

就在她像要开口之时,高挑女人的十指却顺着脸颊无力的滑落了。

“为什么,为什么,好不容易找到两个完美的素材,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从我手中溜走了……”柏莎哑着嗓子喃喃道,“难道、难道真是极乐之主在惩罚我的所做所为吗?”

少女低垂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宽慰她,可手却终究没能抬起来。

高挑女子却并没有发现小可的异常,反而垂下了眼睑,像是在刻意回避她的视线一般。

柏莎并非是出自超凡世家,能够二十六七岁的年纪成为司祭已经称得上是天赋异禀了。

但她却并不喜欢自己的这份天赋。

她想要的只是跟妹妹小可平淡幸福的过完这一生。

可如此简单的追求,在这个世界却是一件无比奢侈的事。

先是父亲在工作时发生事故身亡,而后母亲又因为长期在纺织厂工作患上严重呼吸疾病,最终痛苦死去,而至始至终家里都没有得到一分钱的赔偿。

而柏莎在当时也不过只是个是十三四岁的少女,要独自将才学会走路的小可拉扯大,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也正是在这种绝境之下,她遇见了那位黑发黑眸的绝色女子,在她的带领下走上超凡之路,成为了一位魔女。

借此柏莎终于有了将小可抚养长大的能力,但她也明白这条登神之阶有多危险,因而一直在妹妹面前隐藏着有关超凡世界的一切,不愿她也踏上这条不归路。

可她却没有料到,正是因为这种想法,竟让她没能及时察觉小可身上的隐疾,最终错失了治疗的最佳时机。

当病症显现之时,就连乐园姊妹会最强的十三魔女也已无能为力。

但柏莎却依旧不愿放弃,为了保住妹妹的性命甚至不惜研究禁术。

最终,在那位大人的帮助下,她终于让小可以另一种方式存活了下来。

可这样真的还算是活着吗?

柏莎不知道,也不敢去细想。

而也正因如此,她欠下了那位大人一份血契,不得不寻找一个合适的女子,为她制作一个完美的素体。

最后的期限临到眼前,已然来不及再去寻找素材了……

柏莎面色惨白的抬起头,慢慢看向了身旁的少女,黯淡的眼眸之中透出了深深的绝望。

难道,只有这一个选择了吗?

女子颤抖着伸出手,就在即将触碰到小可脸颊之时,心弦却忽然一动。

两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齐刷刷回头看向了黑暗之中。

少女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可柏莎的脸上却飞速浮现出了狂喜之情。

……

陡峭的阶梯仿佛一路通向地核,即便已经走了半晌,依旧看不到头。

粗糙的四壁似乎是直接从岩石之中开辟出来的,别说是布置线路电灯了,就是连个火把油灯都没有,要不是黛比不需要光源便能看清黑暗中的一切,或许真会以为自己陷入了无尽的循环。

当然她还能毫不怀疑也得归功于神子超强的感知能力,哪怕是屏蔽了嗅觉,依然能够感受到通道之中并没有多少灵性,再加上她一直哼唱的摇篮曲,哪怕是布置有仪轨,应该也早已陷入了沉寂。

而为了防止砂糖对自己影响,她走入地道时就果断在手心划了一刀,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依旧在隐隐作痛,让她不会再轻易被幻觉影响。

再次走下几十阶后,前方的景象终于一变,石阶尽头依稀出现了一个房间。

黛比心神一振,立刻握紧祭刀,猫着腰放轻脚步,飞快的窜到了门边。

然而,屋内既并没有那高挑女人和少女小可的身影,也不像是举行仪式的法坛,反而堆满了各式杂物,一眼望去更像是一间仓库。

女孩疑惑地踏入房间,一边穿梭在几乎快跟她差不多高的橡木桶间,一面仔细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屋内不仅杂物繁多,堆放得也极为凌乱,但几乎都是些平平无奇的材料工具,饶是黛比能够在黑暗之中视物,也看得眼睛作痛,无奈只得拽出领口之中的猫眼石吊坠举到了眼前。

这一看就发现了问题,几乎每个橡木桶中都隐隐带着三笔勾勒的琥珀色流淌状基相,整是来自于树源九支之一的一阶基相“汁”。

“汁”所代表的准则是保护与侵染,这桶中十有八九是存放着什么易坏的东西。

女孩的好奇心不禁被勾了起来,正要打开一个橡木桶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却无意间瞥见身旁的木桶上透出了一个截然不同基相。

那是一道一笔勾画的蜜色蜂巢,代表着甜蜜与沉迷的一阶基相“蜜”。

而在那透着基相“蜜”的木桶之上摆着一个托盘,盘中堆着不少形状不规则的灰白块状物,显露出同色的一划骨形徽记。

生源九支之一的骨,象征着不屈与脆弱……

黛比奇怪的从盘中拈起一块,入手的第一感觉就是粗糙,重量也颇轻,其上似乎布满了细小的孔洞,要不是这颜色,她甚至会以为这是一块煤炭。

女孩不明所以的将手中之物放回托盘,随即踮起脚尖推开盖板,探头望向了橡木桶中。

没曾想刚推开盖板一阵腻人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让人不由自主的一阵反胃,而那盖板之下竟然是大半桶雪白的砂糖。

差点被熏吐的黛比慌忙盖上了隔板,是一刻也不敢在这里多呆了,飞快的跑到远处,这才渐渐缓过了气来。

搞了半天这基相“蜜”就是来自于那奇怪的砂糖啊……

女孩抚着胸口不住喘息,实现不经意落在了面前的橡木桶上。

那这些木桶中的“汁”又会是什么呢?

有了之前的教训,黛比隔着很远将盖板推开了一条缝,确认没有令她不适的气息后才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脑袋。

桶中总算不是砂糖了,而是装满了粘稠的液体,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浸泡其中。

女孩咬着拇指蹙起了眉头,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她能将四周看个大概已经算是不错了,还想隔着这满桶的液体分辨其中的情形,就着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但好在那些有着绝伦智慧和无畏勇气的前辈们,早就已经根据这种情况研究出了合适的解决办法,正是视二戏法夜视术。

黛比双眼一闭,等再度睁开之时,视野已经豁然亮堂了起来。

女孩原本还仗着自己能在黑暗中视物对这戏法嗤之以鼻,眼下也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

然而,当她低头看向木桶中时,却蓦地呆住了,神情旋即骤然剧变。

在那粘稠的液体之中,竟然浸泡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

那女子看起来颇为年轻,抱膝蹲坐于橡木桶中,卷曲的长发彷如水草,随着液体轻轻飘摇。

她的肌肤雪白泛着淡淡的光泽,并没有因为长期浸泡而变得浮囊,反而给人一种栩栩如生的错觉,仿佛随时都会美人出浴。

但黛比却很清楚,她的生命早已逝去了,只剩下一幅漂亮的皮囊徒留于世,却再也没有了丝毫的生气可言。

女孩下意识退了一步,旋即飞快的跑到另一个橡木桶前一把推开了盖板,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动作越来越快,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

当她打开最后一个木桶确认里面的女子并非黑发,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视线缓缓扫过地下室中的无数橡木桶,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大半的橡木桶中都浸泡着女子,加起来竟有二三十人之多,皆是芳华正茂,身材样貌无一不出众。

而那些空着的桶中也装着同样的液体,从气味和残留的毛发来看,之前也都浸泡着女子,甚至大概率还不止一人。

可这些受害者去哪里了呢?

黛比不由得咬紧了拇指,视线来回游移,最终落在了那砂糖桶上的托盘中。

据说在地球的十九世纪制作白糖,必须使用骨炭吸附杂质才能让糖液脱色提纯……

难道说……

那女人是在用这些受害者烧制骨炭,以制作特殊的砂糖!

女孩的脊背瞬间升起了一股寒意。

那骗子小偷没有在这桶中,冒犯是已经被拉入烧制骨炭了吗?

黛比的脸色一白,瞬间慌了神,也顾不得其他的了,立刻解除了嗅觉的屏蔽。

杂乱的气味猛地灌入鼻腔,差点没将她熏晕,女孩只能一刀扎在手心,利用疼痛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

心神稍稍一定,她便慌忙开始分辨密室之中的气息,

可还没来得及找到那一丝熟悉的体香,一个黄莺一般悦耳的声音便传入了耳廓——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声音愤怒之中带着几分焦急,女孩下意识循声望去,却看见一个黑发少女提着油灯伫立在地下室的另一头。

“瑟、瑟曦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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