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的光芒在苏维埃时期的建筑上划过，很快又消匿于乌云后面。街道上没有路灯，医院门口的保安叼着烟，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偶尔抬头看一眼空空荡荡的街道，路面上漂浮着油脂一般的浓雾。

他依旧什么都没看到。市政府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停了路灯，一片死寂里他看见自己吐出的白气像火焰一样舞动着上升，无声无息的上升，飘逸地上升……最后被冷风撕碎。

三百米外，唐博涵趴在废弃纺织厂的楼顶，试图降低自己的呼吸频率。他的脸颊紧贴着枪托，温热的气息在冰冷的瞄准镜片边缘凝成一圈难以察觉的白雾，像是小时候记忆力趴在车窗上，看着自己吐出的白气慢慢遍布玻璃。今晚的温度在零下11摄氏度左右，对于狙击步枪的弹道而言，需要一些基于射手经验上的修正。他轻轻活动了一下冻得发僵的手指，感受着扳机护圈上薄霜似的冰冷。

"风速3米每秒，东南风。"耳机里传来观察手刘瀚文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唐博涵没有回答，只是用食指在麦克风轻轻敲击两下表示确认。他的十字准星稳稳地锁定在四楼那扇半开的窗户上，透过热成像瞄准镜，他能很清楚地看见翻飞窗帘后的人影。

"确认目标身份。"唐博涵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传来。

“二组就位了。”

“可以开火。”

“明白。”刘瀚文打开通讯频道，“一组准备就绪。”

“收到，二组开始……二组中止，不明人物接近目标。”

“收到，一组中止。”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热成像显示一个较小的人影走了进来，手里似乎端着什么东西。目标立即转身，两人开始交谈。唐博涵的食指在扳机上微微收紧又放松。

"夜班护士，在送药。"刘瀚文在语音频道内通报，"她应该很快就会离开。"

唐博涵保持静止。目标依旧没有移动，只是在原地和另一个目标交谈。护士的话似乎很长，他注意到角落里的保镖都已经站了起来，活动筋骨。

看起来保镖的警觉性，比预想中要高。

“三组，转向B计划。”刘瀚文在无线电通讯里下达指示。

“三组收到。”

护士在下达命令后的第三分钟离开房间。刘瀚文新增了一次测试断电的指示，基希纳乌的基建水平并不完善，有些区域的电力建设，甚至可以追溯到勃列日涅夫时期。

医院灯光突然熄灭，整栋建筑陷入黑暗。半分钟后，三组重新接通电源，灯光再次亮起。病房内的目标立即扑向床头，从枕头下抽出一把手枪。保镖快速移动到门边，警惕地扫视走廊。

“三组没有发现备用电源。”黄文鑫说道，“等待指令。”

"反应敏锐。"唐博涵评价道，"四分三十二秒后第二次断电。"

“收到。”

这次断电仅仅持续了五秒。目标没有移动，但保镖已经拔出了武器。

“三组，11点27分整点断电，停电10秒。”刘瀚文下达指令，“二组，停电结束立即整点突破。按原计划行事。”

“二组确认。”“三组确认。”

唐博涵将瞄准镜调节至双通道融合模式。他需要保证目标失去行动能力，但是仍然保持清醒。瞄准镜中呈现的画面，通过网络传输至不远处车辆内的小型电子作战中心，与另外两架正在进行拍摄的无人机共同组网搭建实时模型，最后传输至各部的作战终端上。

室内再一次变黑。保镖们展现出一种困惑的茫然，但没有过大的动作。其中一名保镖接近门口，但没有举起武器，反而把手枪插回后腰。同一时间，一直躲藏在消防通道内的二组鱼贯而出靠近门口，做好突击准备，依靠消音靴底，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唐博涵在灯光重新亮起的刹那开枪。低侵彻弹命中骨盆区域，下肢支撑力被破坏，但视网膜依旧沉浸于亮光带来的短暂失明里；热成像显示目标像被砍倒的树干般轰然跪地，双手本能地抓向血流如注的伤口。子弹刻意避开了髂动脉，但粉碎的骨骼足以让这个200磅的壮汉彻底丧失行动能力。

白弈轩从门口突入，配备消音器的AK15指向性射击，快速解决了两个保镖。

黄文鑫马上跟入，在目标发出声音之前捂嘴，从腿袋中抽出预充式吐真剂注射器。针头刺入目标颈静脉的瞬间，昏迷中的目标仍本能地抽搐了一下。

“告诉我……谢尔盖·克里斯托诺夫维奇……三个月前，你在哪里……”

男人的喉结上下抽动了一下。他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如同生锈齿轮的摩擦:“我，我在……里加，里加港口……”

“只有你一个人吗？”黄文鑫继续诱导道，“还是有很多人?”

“很多……很多……”男人喃喃道，“我们……我们在……”

“你们在处理什么?”

“硝酸……亚硝酸……纤维……”男人眨了眨眼睛，“很多，我们……”

他的眼神在一瞬间恢复了清明，右手猛地成拳上抬，直取黄文鑫的咽喉；后者瞳孔骤缩，本能地后仰闪避，但距离太近，对方的指节仍擦过他的气管，带来一阵火辣的窒息感。他闷哼一声，左手格挡，右手迅速摸向腰间的战术匕首。

但目标的速度更快:尽管下半身瘫痪，他的上肢力量依旧惊人。男人一把扣住黄文鑫的手腕，借力猛地一拽，同时左肘如铁锤般砸向他的太阳穴，试图直接一击毙命；黄文鑫勉强侧头避开致命一击，但肘击仍擦过他的颧骨，剧痛伴随着温热的血液从脸颊滑落。他借势翻滚拉开距离，匕首终于出鞘，冷光在昏暗的病房内一闪而逝。

在一旁警戒的白弈轩，早就做好了瞄准的准备，但介于队友在和对方格斗，所以没有开枪，现在终于找到机会。数枚中间威力弹贯穿了男人的前胸，使其失去了全部的行动能力，后仰倒在地上。

“为了……”他不甘心地说道，想要喊叫，但被子弹贯穿的肺部已经没有办法提供力量，“阿……”

白弈轩没有给他机会。两颗子弹瞬间贯穿了头颅。

“二组，什么情况?”

“药物没有起效。我在检查尸体。”黄文鑫喘了口气，“他妈的……又是阿布勒斯的那些怪东西。帮我警戒一下，他皮肤底下有东西。”

“三组正在撤离。”耳机里传来别的对话，“二组，速度快些。我们在安全通道接应你们。”

“明白。”黄文鑫的战术匕首划开目标颈部的皮肤，刀刃在皮下组织中探寻。鲜血顺着刀锋滴落，在地板上形成暗红色的斑点。他的手指触碰到一处异常的硬块，约两厘米长，金属质感，埋在颈动脉旁。

“找到了。”他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