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娜娜再次早早地拉着小黑，来到了“米勒的角落”酒馆外。
她已经不需要再躲在街角了。
经过前两天的交锋，她已经赢得了威尔逊警探某种程度上的默许，
让她可以作为一个特殊的顾问角色，近距离地观察案件的进展。
“夏娜娜，今天早上好像比昨天还要冷一点。”
小黑紧了紧身上的旧外套，低声说道。
“嗯，起雾的日子总是这样。”
夏娜娜心不在焉地回答，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警戒线上。
警戒线还没有撤去，几名警员正在后巷里进行着最后的现场清理工作。
威尔逊警探站在巷口，手里拿着一本记事本，神情严肃，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看到夏娜娜和小黑，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没过多久，两辆警局的马车先后驶来。
第一辆车上，押下来的是特拉·福克斯。
经过一晚上的审问和关押，他看起来更加憔悴和惊恐。
他的眼窝深陷，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第二辆车上，则是托马斯·詹姆斯。
与福克斯的崩溃不同，托马斯的脸上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只是沉默地跟着警察下车，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看来，昨晚的调查，有结果了。”
夏娜娜走到威尔逊身边，低声说道。
威尔逊合上记事本，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是的，有了一些进展，但……也更麻烦了。”
他看了一眼那两个被分别看押的嫌疑人，压低了声音：
“我们连夜盘问了你提供的名单上的所有人。大部分人，都能提供确凿的不在场证明。
案发当晚，他们工作结束之后就直接趴在工厂提供的过夜绳上过夜了，有多人可以相互作证。”
过夜绳，
-night-soil rope-
“穷人们像衣物一样挂在绳子上睡觉……每人收费一便士，天亮时绳子松开，所有人都摔倒在地。“——《伦敦劳工与伦敦穷人》
“也就是说，”
夏娜娜的目光在福克斯和托马斯之间来回移动，
“只有他们两个，拿不出不在场证明。”
“没错。”
威尔逊的语气很无奈，
“福克斯坚称自己在码头的仓库里睡觉，但没人能证明。而托马斯……他更是一言不发，无论我们怎么问，他都只是沉默。这种沉默，本身就非常可疑。”
这么看来，我们的调查算是白费了，不在场证明之类的，警察自己就能搜出来。
【这次没派上用场，并不代表我们的搜查无意义】
就在这时，
被押着的福克斯看到了不远处的托马斯，
情绪瞬间爆发了。
“是他！一定是他干的！”
福克斯指着托马斯，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警官先生！你们抓错人了！凶手是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们身上。
“你胡说什么！”
福克斯的指责似乎刺痛了托马斯麻木的神经，
他猛地抬起头，
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福克斯，
“我没有杀人！”
“你就有！”
福克斯不依不饶，
“我记得！案发那天晚上，我从工厂逃出来之后，在想自己之后的去处的时候，在路上看到你了！
你行色匆匆，怀里好像还揣着什么东西！你肯定就是那个时候去杀克拉克的！”
“我没有！”
托马斯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他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你血口喷人！那天晚上，我明明看到你在这附近鬼鬼祟祟！你才是那个想报复他的人！”
两个嫌疑人，在案发现场，当着所有警察的面，开始了互相指责。
“夏娜娜。”
小黑开口了，
“好吵。”
“确实很吵。”
夏娜娜无聊地看着两个人互相伤害，撕咬，以及大喊大叫。
她甚至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今天应该就能破案了。嗯，庆祝一下吧，回去之后，我想吃点苹果馅饼之类的。”
“好。”
小黑点了点头。
有一股可悲的感觉，萦绕在夏娜娜心头，
但很快就被对食物的期待冲淡了。
“好了，都给我安静！”
威尔逊厉声喝止了他们。
他头疼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两个人都有动机，两个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现在又开始互相攀咬。
“警探先生，”
夏娜娜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走上前，站到了两个嫌疑人的中间，
“也许，我可以提供一个新的动机，来帮助您判断。”
她的目光，落在了托马斯·詹姆斯的身上。
“托马斯先生，”
她缓缓开口，
“我们都知道，你有一个女儿，叫艾米丽，对吗？”
托马斯浑身一震，
他那麻木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取而代代的是极度的震惊和痛苦。
“你……你怎么知道？”
我是教会派来的，当然知道你的情况——这种谎言就不继续了吧。
“我还知道，她在一个星期前，因为‘衰竭’去世了。
在她去世的前几天，刚刚因为你付不起医药费，而被圣裘德慈济医院赶了出来。”
夏娜娜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托马斯的心上。
“而这一切的起因，就是因为克拉克，用一份诈骗合同，骗走了你给你女儿治病的、最后的救命钱。
如果工资发出来了，你的女儿如果及时送到医院抢救，说不定能活下来。
而现实是——你的女儿死在了发薪日的同一天，而在发薪日当中，你也没收到一分钱。”
她顿了顿，看着托马斯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做出了一个合乎逻辑的推断。
“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因为缺钱而痛苦死去的父亲，他的愤怒和绝望，要比一个仅仅是被骗走薪水的工人，强烈得多。
他的杀人动机，也远比福克斯先生的，要更加充分，更加合理。
更何况，克拉克身上的财物没有被拿走。
福克斯先生穷的都去偷东西了，没理由不拿财物的。
只能解释为报仇心切，而且脑海里面没有其他念头了。”
夏娜娜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福克斯也愣住了，他看着托马斯，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庆幸自己终于可以洗脱嫌疑的窃喜。
然而，托马斯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和痛苦后，却忽然冷静了下来。
他抬起头，直视着夏娜娜，眼神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死水般的平静。
“所以，那又怎么样？”